193 不如归去8(1 / 2)
云倾月终归未同意百里褚言的话,最后出门朝古苓的屋门行去时,冷风里,她朝前走了好几步,不由回神一望,便见百里褚言正静静的立在堂屋大门外,灯火将他的容颜映上了一层朦胧与不真实,然而他那两道目光一直静静的朝她落着,里面似乎积满了深沉与黯然。
他,又在黯然什么?
近些日子的百里褚言,仿佛心里藏了太多令人观之不透的心事,她倒是奇了,百里褚言这般强势阴狠,纵是心有算计,也断然不会这般纠结与黯然,除非是遇上了什么难以控制的大事,只是,如今凤澜都在他手里,她云倾月也被他算计,他还有什么可纠结,可黯然的?
她皱了眉,回过头来,唇瓣霎时间勾了一抹冷弧,心底深处,是道不尽的冷沉,还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恍惚。
入得古苓的屋时,屋中烛火摇曳,古苓并未睡,她正坐在竹椅上,有些失神。
这夜,云倾月与她低声说了许久的话,也知古苓前半刻已将软骨散偷偷撒入了井里。
待二人就寝时,犹豫且担忧的古苓终是坚定了明日之事。
夜色深沉,屋外寒风大作,气氛幽凉。
云倾月与古苓都未睡着,各有心事,然而待三更刚过,不远处似乎有嘈杂声,云倾月怔了一下,正要起身,黑暗里,古苓道:“明日宴席至少开了二十桌,褚言哥雇的厨子们此际应是到了,忙碌了。”
云倾月怔了一下,这才了然。
明日便是成亲之日,席开数十桌,酒菜自是得提前准备,只是她却未料到,此际三更刚过,外面之人便开始行动了,如此看来,今夜更是莫要想着入眠了。
三更,屋外冷风大作,温度骤降,突然稍有细雪飘飞。
陈姨院外,特意搭起了几个搭棚,厨子小厮们皆忙碌,热火朝天。
然而院内,却是一片清冷,与院外的气氛天差地别,而古苓的屋门外不远处,一抹雪白的身影静立,目光略微失神的落在古苓的屋门上。
细雪落了他的墨发,又与他雪白的衣袍浑然一体,黑沉清冷的氛围里,他独自站在那里,身形单薄瘦削,莫名的透出几许掩饰不住的悲戚,仿佛遗世独立,天地仅他一人。
许久,陈姨拿着披风靠近了他,披在了他身上。
百里褚言这才回眸,朝陈姨勉强淡笑,“陈姨怎还未睡?”
陈姨叹了口气,不答反问,“你准备在这儿站整夜?”
百里褚言目光微滞,未答。
陈姨默了片刻,又道:“此番成亲之事,倾月姑娘定是不自愿的吧?”
百里褚言微怔,目光朝陈姨静静的落着。
陈姨略微心疼的望他,只道:“陈姨也是宫里的过来人,有些人或事,我也看得明白。倾月姑娘对褚言,似乎并不太上心,便是明日要成亲了,她似也未有高兴之意。褚言,你可是哪里委屈她了?”
“陈姨无须担忧挂怀,皇上圣旨已下,她人也已在这里,即便不愿或是委屈,她也不能逃开。”百里褚言并未解释半句,仅是独独道了这话。
陈姨怔了一下,只道:“如此勉强而来的成亲,褚言会高兴幸福吗?”
百里褚言一时无言,平寂的目光逐渐有些悠远,“只要她在我身边,我便高兴。”
陈姨面上的担忧更是深了半许,叹了一声,有些无奈的都:“褚言终于要成亲了,陈姨自是高兴。这么多年来,褚言吃尽苦头,如今若能成亲,若有个女子陪你伴你,陈姨自是欣慰。只是,强
扭的瓜终归不甜,褚言若真喜欢倾月,便该征求她的意见,诸事都不可强求,只可劝着哄着。其实,女人的心并无你想的那般坚硬,你多温和的劝劝,多哄哄,她便能心软。”
百里褚言低沉着嗓音道:“云倾月并非寻常女子,若是劝她哄她,她并不会领情。”
说着,将目光再度落回古苓屋子那道古朴的屋门,继续低沉道:“要留住她,惟独要用强,如若不然,她定会逃开。”
“可是……”
“陈姨无须多言,她既是闯入了我平寂的生活,我便容不得她离开。再者,这场赐婚,也并非我的意思,而是皇兄主张。我不会抗旨,而她,也必定要遵旨。”百里褚言的嗓音略微有些强硬。
陈姨满面担忧,对他欲言又止一番,半晌,才道:“褚言,有些误会或是疙瘩未解开,便会越积越深,你对倾月如此强势的困着留着,就不怕你们之间的隔阂会越来越深,你们二人,也会越离越远吗?”
百里褚言神色有过刹那的僵硬,随即便彻底的深沉开来,“只要她在我身边,无论如何,都是好的。”
陈姨怔了一下,心底越发的无奈担忧。
褚言喜欢倾月,她是看得出来,他将她看得太重,情绪随时被她所扰,甚至此际夜半三更,单薄瘦削的他,也会静静的站在这里,痴痴的守着。她知道的,他这样,不过是因为从小就患得患失,从小就不曾真正握住过什么心爱的东西,而今好不容易心里系了个人,便想一味的留着,想小心翼翼的困着护着,不愿让任何人觊觎,更不会让那个人离开他,只是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他性子极端,喜欢人与爱人的方式,都太过的自私。
然而这番话,她此际却是说不出来,只因他眸中的深沉与坚定,面上的决然与强硬,她知晓的,这些话即便说出来他也不会听。
“明日便是大婚了,褚言早些休息,莫要受凉了。”最终,陈姨仅是道了这话,并无多言,待百里褚言朝她点头后,她转身回了屋子。
深夜凉寒,风声凄凄,细雪飞舞,气氛幽密,百里褚言在雪中再度立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翌日一早,陈姨与古宝作为主人家在院外照顾客人。
有嬷嬷欲要入屋为云倾月梳妆,这些嬷嬷皆是百里褚言请来,个个梳喜妆之术了得,但云倾月觉得最为释然的便是,这些嬷嬷皆不认识她,也不识得古苓。
整个梳妆过程,云倾月皆在榻上装病,并未起身,古苓则是以她的身份,坐在妆台前任由嬷嬷打扮。
“郡主,您的脸倒是有些糙,莫不是寒风吹得太过,或是寻常不注意保护?”有嬷嬷正为古苓脸上上妆,见古苓皮肤太过粗糙,愕然的问。
她曾听帝都的倾月郡主是个美人,以前还将南翔太子都迷住了,甚至连帝都的丞相都与她亲近,本以为这倾月郡主是个与名声相符的倾城美人,不料今日一见,却见这郡主黝黑粗糙,着实不像是大雅的郡主,反倒是像个村中姑娘。
这些话,嬷嬷不敢说出来,只得在心里言道,而古苓也略微紧张,忙点了头。
待着衣梳妆完毕,古苓便让嬷嬷们出去,嬷嬷们不敢得罪,仅得出门在屋外守着。
屋中气氛沉寂下来,云倾月一身古苓平常的装扮,只是古苓比她矮了几许,是以古苓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略显短小。
她下得榻来,立在古苓面前。此际,古苓正静静的望着铜镜中红妆的自己,
面上浮出几许恍惚与不真实感。
古苓其实长得不差,平日里不曾打扮过,加之干了农活粗活儿,是以皮肤略显粗糙,但即便如此,古苓却也算得上是这个村子里最是好看的人,而今再这般嫁衣披身,面带妆容,头上珠花喜冠金黄贵气,一时,竟也是好看。
云倾月缓道:“古姑娘也生得美,只是常日不曾打扮,此番一身红妆,也是精致之人。”
古苓回神,眉头微微一皱,“倾月姑娘才是真正佳人,我比起你来,的确容颜鄙陋卑微。”
“古姑娘何必妄自菲薄。你如今这般,便是帝都城内的闺阁小姐们,也鲜少有你这般风韵。”
古苓怔了一下,有些怀疑云倾月的话,云倾月淡然而笑,也不就此多说,仅是道:“屋外似乎已是热闹起来,吉时将至,古姑娘,你准备好了吗?”
古苓目光蓦地一颤,“我,我有些紧张。”
云倾月安慰道:“不必紧张,到时候蒙着盖头,牵着结花的红绫,你与褚言安生的拜天地便成。”
大抵是将这话当真听进去了,古苓眼中滑过半许坚定,随即朝云倾月点了头。
二人静坐,一时无话,半晌,古苓目光朝云倾月落来,低低的问:“如此放弃褚言哥,倾月姑娘当真舍得吗?褚言哥一表人才,对你也是极好,甚至不惜拉下身份将你带到这儿来以寻常夫妻那般成亲,如此,你对褚言哥,当真就无半分在意?”
云倾月缓道:“这些话,倾月昨夜便已说过了。我心上之人,并非褚言。他娶我,也非真心,不过是顺着圣旨而为,如今古苓姑娘替我代嫁,不仅是成全了我,也成全了褚言,更成全了你不是?”
古苓眸色颤了一下,挪开了目光,“我古苓并非小人,此番答应与你合作,仅因你不喜欢褚言哥,是以若是你陪在褚言哥身边,他不会幸福。褚言哥此生吃了太多苦,纵然此番我代替你与他成亲,也仅是因为我在意他,心疼他罢了,即便他知晓真相后会怨我,我也不会后悔,只因,你已心有所属,你配不上褚言哥,也不配再嫁给他了。”
配不上么?
头一次,云倾月自别人口中听得这几字。她云倾月出身尊贵,满身荣华,纵是翼王府一夕之间全数崩塌,但她云倾月依旧容貌尚存,骨气尚存,若非中途生的事端太多,她已和亲成了南翔太子妃,更是满身金贵,若非前几日凤澜新帝相扰,她已与慕祁成双成对了不是?
如此,她云倾月会配不上谁,若真论起她与百里褚言之间的事,也是腹黑阴沉甚至满心算计的百里褚言配不上她。
心底漫了冷笑,但面上却未表露半许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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