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56.第 56 章(1 / 2)

加入书签

那小鬼的塑像形条瘦长, 看着比常人要高半个头,大概是长年累月无人打扫,塑像的身上落满了灰尘。

比如刚才右侧的那个原本持剑的, 身上没有什么碰触过的痕迹, 但是这个不一样。

那些灰尘乱糟糟的,从那些模糊的指印之类可以看出,曾经有人在这塑像上摩挲过。

卫玉低头看到地上,方寸之间, 发现除了她自己的外,依稀还有几个模糊不明的脚印。

她犹豫了一会儿,试着伸手抱住那小鬼塑像, 用力。

然而塑像纹丝不动, 毕竟是泥塑的, 有些重量,而她又不以力气见长。

地上的宿九曜见状。微微一笑:“你干什么?”

卫玉讪讪,停止了这种徒劳无功的举动。她回头看着小九爷:“我试试这个家伙到底有多沉。”心念转动, 她道:“你能不能搬动它?”

这个要求有点儿奇怪。但是宿九曜对此见怪不怪。

“这有何难。”说着他跳上供桌, 来到那左边的塑像旁, 略微打量。

卫玉退后一步, 站在旁边儿, 忽然后悔。

宿九曜毕竟还只是十四岁, 跟她记忆中的宿雪怀大不相同。

跟她成亲的宿雪怀, 完全是个成年男子,身形高挑轩昂,站在他跟前,卫玉总要仰视才能看清他的脸。

可小九的身量都未长成,卫玉简简单单地便能跟他平视。

故而在她面对此时的小九的时候, 心中总是有种半真半假如梦如幻的感觉。

卫玉虽然知道他就是日后的饕餮将军,但看着他清嫩的面庞,又觉着好像是完全陌生的一个人。

大概是因为他的年纪,卫玉的心里又总是怀着一种难以压制的怜惜之感,偶尔觉着自己在欺负孩子。

而此时此刻,见宿九曜站在这小鬼塑像身前,简直都没有这塑像高。她张了张嘴:“不要勉强。”

宿九曜吃惊地看她一眼,好像气她看不起人,他哼道:“谁勉强了?”

双手合抱,宿九曜暗中运气,只听到细微的嘎的一声响,那塑像竟真个儿被他抱了起来。

卫玉屏住呼吸,又是惊讶,又且有点儿意料之中。

但她来不及怎样,只赶紧俯身低头,打量那塑像底下。

但凡寺庙内的神佛像之类多半都是中空的,这小鬼也是同样,卫玉低头端详,宿九曜问道:“你在看什么?”

卫玉盯着塑像底部的一抹深色痕迹,眯起双眸伸手轻轻地摸了摸,若她判断不错的话,这是一点血痕,而且时间并不久远。

她缓缓起身又看着小九,忽然问道:“你也能搬动这塑像……能下地吗?”

小九歪头看了眼地上:“倒也不难,是要我下去?”

卫玉正要回答,可望着宿九曜跟这泥塑小鬼抱在一起的样子,蓦地失言。

他的相貌自然不消说了,气质又绝,给卫玉稍微收拾打扮,更如天人一般。

如今跟这小鬼挨的这样紧密,一个是头上长角双眼爆凸青面可怖,一个却是五官清绝气质超逸仙子临凡,丑的极致跟美的极致交相辉映,简直叫人怀疑自己的眼睛,或以为他是真的神人下降了。

此时陪着他们来的那衙役站在门口,不时打量他两人。

见他们爬上了供台之后,不明所以,又见宿九曜抱住了那小鬼,越发惊愕,但眼睛也跟卫玉一般,离不开宿九曜面上,怀疑是不是真仙人降服了假小鬼儿。

小九爷要见卫玉不言语,便抱定了那小鬼,提气往下一跃,身形飘飘,双脚落地。

那衙役满目惊艳,呆呆地向前一步:“您……”张开双手,不知要立即跪倒膜拜,还是惊问如何。

卫玉站在城隍爷的身后,望着小九爷抱着那塑像挪步之状,若有所思。

她还未出声,冷不防门外有一好事之徒,悄悄地探头向内。

谁知正好看见了宿九曜抱着小鬼,可仓促间他并没有看见人,只望见一个鬼立在那里,面目狰狞地瞪着自己,又加上最近的那些“传说”,此人当即以为自己白日见鬼,顿时吓的叫嚷起来,转头就跑。

谁知台阶上的雪还未干净,那人滑了一跤,向下栽倒,摔得惨叫连连。

衙役见识不妙,忙先出去把人扶起来,又行解释。

宿九曜丝毫不为所动,兀自抱着塑像回头看卫玉:“现在又该怎样?”

卫玉盯着他,目光又落在他抱着的塑像之上,这会儿门外的骚动已经停了,卫玉笑笑:“劳烦,你把它放回来吧,别再吓着人了。”

宿九曜虽不知缘故,但见她露出笑容,他心里便有些许淡淡欢喜。

于是重新跳上去,又把那小鬼好生放回原位了。

卫玉环顾周围,走到城隍爷的身旁,轻轻的拍了拍城隍爷的肩膀:“这里发生了什么?你老人家最清楚不过。神明有灵,保佑我早点破解此案。”

宿九曜道:“他能听见么?”

卫玉道:“心诚则灵。”

宿九曜挑了挑唇,见卫玉要下地,他便阻住:“别动。”说着打横一抱,在卫玉出声制止之前,已经抱着她跳下了供台。

“我自己也能下来。”卫玉心中无奈。

先前还怜惜他年纪小,但就算年纪不大,他办这些事倒是轻车熟路,不费吹灰之力。

她低头抚了抚衣袖上的灰尘丝网,又看宿九曜因为抱过雕像,衣裳上也沾了尘土,便也顺手给他拍了拍,道:“咱们里边儿看看。”

这城隍庙内本来是有两个负责上香打扫的,因为发生了这些离奇的事,跑了一个,只剩下一个无家可归的,负责庙内的洒扫之类。

衙役很快把人找来,那侍者忐忑忑忑上前行礼。

卫玉便问起昨夜案发时候,他有没有听见什么异动异响之类。

这侍者道:“回大人,实不相瞒,自从那打更的被吓倒后,这里就只剩下了我一个,连来烧香的人都少之又少。昨夜确实听见了吵闹响动,只不过小人保命要紧,哪敢冒失出来查看,只埋头在被子里,祈祷天下无事就行了。实在不知道会死人……这些话先前我们知县大人也都已经问过了,我所知也都说了。真个并没有看见有什么异常。”

卫玉又道:“我不问你这个,只问你之前本县打更的被吓倒的那几天,庙内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或者说不同寻常的事。你务必仔细想想。”

侍者听问这个,有些惊讶,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在意这个,但还是拧眉仔细回想了一番。

卫玉道:“什么都行,比如……丢了什么东西?来往过什么人之类的……”

被她一提醒,侍者瞪了瞪眼睛道:“对了,有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那几天原本有一个道爷来到我们这里暂住的,可后来人却不知所踪,东西却还在这儿……想想只有这一件有点怪了。”

“道士?”卫玉心头一动:“他的东西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侍者急忙领着他们往后去,原来这城隍庙后面还有两间闲着的房子,偶尔供人歇息。

到了那道士借住的房间中,侍者从柜子里捧出一个包袱:“本来想着他可能还回来,怕他找不到会发脾气,便一直放在这里。”

卫玉打开看时,见里头有一个油光水滑的水葫芦,一套有些旧了的寻常衣物,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瘪瘪的钱囊。她先是掂量了一下那钱袋子,很轻,打开看时,只有两三枚铜钱。

卫玉把钱再放下,又拿起葫芦摇了摇,里头有些水声,拔开塞子,酒气扑鼻。

这两样东西看不出什么,卫玉又把那套衣裳拎起来,才一动,忽然咕咚一声响,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落在地上。

宿九曜俯身捡起,愕然,原来竟是一支铁制的飞镖,沉甸甸。

卫玉跟宿九曜对视了眼,目光交流,却并没有说话。

她转问侍者:“你有没有翻过这包袱?”

侍者低着头,嗫嚅道:“不瞒大人,小人确实翻过。”

卫玉道:“是因为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才又放了回去?”

侍者苦笑道:“一则是这样,二来,也着实是害怕那位道爷。”

“你为何怕他?”

侍者道:“那道爷生得有些凶恶,看着不像是出家人……小人原本不敢留他,他就气哼哼地要打人。不得已才留他住下了,这些东西,也是预备着他突然回来,要是找不到,岂不是又要寻小人的晦气,故而原封不动放在这里。”

卫玉又问那道士从哪里来,侍者道:“小人实在不敢多嘴去问,他自己也没说,”

又问那道士是否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侍者绞尽脑汁,终于道:“只记得他失踪那天,他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得意洋洋,说叫我们不要狗眼看人低,否则必然给我们好看之类……”

卫玉让那衙差负责把道士的东西拎着,出了门。

衙差前头带路,卫玉小声对宿九曜道:“这个道士自然也是江湖中人了?”

宿九曜道:“是,那飞镖上面有血腥气。如果是道士之物,他手上只怕握着不下两三条人命。”

卫玉点头:“那衣裳也不是道袍,想必这所谓的道爷身份也未必是真。也许……他的失踪就跟城隍庙闹鬼有关。”

宿九曜问道:“那你觉得他现在可能在哪里?”

卫玉叹了口气,一本正经道:“我觉着他现在可能在一位大人物家里做客。”

宿九曜惊讶:“什么大人物?”

“阎罗王。”

宿九曜嘴角扬起又压住了:“你是说他被人所杀?那么是谁动手呢。难道是江湖上的仇人,那可就难寻了。”

卫玉抬头看向前面,望着若隐若现的两个小鬼:“是谁,这就要问他们了。”

宿九曜哑然:“又是他们。你要不要学包青天一样?夜审乌盆……你来一个夜审城隍小鬼。”

“哟,你也知道这故事?”

“先前在军中,那些人闲暇之时什么不能说?……我自然知道。”

“哦?我对这个倒也有些兴趣,军爷们寻常都说些什么?你跟我说说看。”

宿九曜微怔,神色有些异常,他转开头:“对了,你是怎么想到问这半月前的事呢?”

卫玉见他避开,便道:“这个啊……所谓事出有因嘛,既然发现城隍庙小鬼活动是在半月之前,那么我想最主要的是查明半月前县内是否有什么异常……这叫追根溯源。”

出了城隍庙之后,两人同上了马车往县衙回去。

宿九曜问:“先前为什么叫我抱着那个泥塑?你又在上面发现了什么?”

卫玉道:“我原本并没有想到,直到有人被你抱着的小鬼吓的跌倒,才恍然明白。为何好几个人都说见到了鬼呢,必定是凶手如你这般抱着塑像,又因为是夜间看不正确,所以他们才误以为是泥塑动了。但是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一则可能是故意释放烟雾。让人误以为是鬼怪作祟,不敢靠近城隍庙。二来,也许当时他正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被人撞见,所以将错就错,用泥塑吓走来人。”

宿九曜暗暗点头:“果然这才说得通。”

卫玉闭目想了一阵:“刚才我在那塑像底部发现了一点血迹。所以我猜那道士可能是被人杀了。而杀了道士的人挪动小鬼的时候留下了那点血迹。”

宿九曜道:“要真如此,那凶手手劲自然不小,抱着泥塑轻易上下供台,一定是个高手了,没想到定县这里也是藏龙卧虎。”

“你没听先前那酒肆掌柜说了,前方就是顺德府,此地一向崇侠尚武,门派林立……”卫玉喃喃说罢,又道:“我在意的是那道士失踪前留下来两句话。他说让侍者们不要狗眼看人低。这种话倒像是会有些身份要炫耀一般。再加上他包袱里的东西。我猜他可能是在找什么人,那人的身份地位非同一般,才让他情不自禁说出了那种得意不尽的话。”

“他的道士身份几乎是假的,又能认识什么显赫之人?既然认识那种人,为何又无缘无故失踪、甚至被害?”

卫玉道:“正因为认得显赫之人,才是夺命之机,毕竟人家未必乐意认得他。”

宿九曜明白了几分:“你是说他找的那个人不愿意跟他相认,或者害怕什么。才将他灭口的?”

卫玉拍了拍手:“但凡这种命案,缘由无非那么几个,情杀,仇杀,为名,为利。你看那道士的钱囊,只有几个铜钱而已。他居然能说别叫狗眼看人低的话,当然是有恃无恐,觉着自己将’飞黄腾达’,至少跟现在不同……唉!要是知道这道士的来历身份就好了,也许从他的过去、就能找到他在定县要见的是谁……那人多半就是凶手。”

宿九曜垂眸看向旁边放着的包袱:“我试一试吧。”

卫玉惊奇地问:“你试什么,怎么试?”

宿九曜道:“我刚才看那把飞镖像是有点来历的,只怕在江湖中也不是籍籍无名。先前出去逛的时候,我曾看到有一处镖局……走镖的人走南闯北,见识极广,也许会有认得的呢。”

卫玉眼前一亮,赞赏的看着他:“越来越能干了,我简直都舍不得让……”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停下来,转头假装打量窗外景物:“事不宜迟,你不如现在去吧。”

宿九曜道:“我把你送回县衙就去。你回了衙门,最好让你那个阿芒守着你。不要大意。”

卫玉哼道:“县衙里应是无恙吧,难道还担心我出事?”

宿九曜道:“是担心,不行么?”

卫玉无语。

她说话常常是三分戏谑,半真半假的,这样的话,可进可退留有余地。

但偏偏宿九曜常常给予直白了当的答案,往往结实地堵住了她的嘴,让她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两人回到县衙才下车。衙门门口一个差役上前,笑道:“卫巡检回来了,我们老爷先前已经查明了那城隍庙的案子,凶手已经找到了。”

卫玉问道:“凶手是谁?”

差人回答:“回大人,就是那个姓陆的小子,看着其貌不扬的一个人,没想到下手还挺狠。”

卫玉闻言,不置可否,只对宿九曜道:“你且快去吧,速去速回。小心为上。”

宿九曜还想再叮嘱她几句,卫玉已经了然地笑说:“罢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放心。”

他听见这一句,只得转身,叫衙役牵了一匹马过来。

这边儿里头脚步声,原来是阿芒跑了出来,宿九曜瞧见,这才翻身上马。

卫玉目送宿九曜骑马离开,阿芒已经奔到跟前,立刻问她为何一去半天,又见宿九曜没跟着,越发吃惊。

直到听卫玉说小九爷送到了门口才离开,阿芒道:“这还行,以后你身边儿可不能少了人。”

卫玉道:“怎么都这么说?”

“先前酒肆里那一场我可忘不了。怪道之前剑雪说有人想对玉哥儿不利,我还不信呢……”阿芒念叨着,又问道:“谁还这么说了?”

里间杨知县已经退堂,在内厅迎着卫玉,拱手道:“下官听说卫巡检去了城隍庙,这样冷的天,着实辛劳,其实有什么只管吩咐下官就是了。”

卫玉道:“无妨,知县正在审案,我左右无事,也是随便去看一看。听说知县已经查明此案?不知如何?”

杨知县道:“正要告知卫巡检,那小陆已经招认。确实是他设计杀死了王大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