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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 蝇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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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武二年,春,二月。

汝南,富陂。

此时一名黑巾裹头的精壮憨实青年,踩着一双草鞋正在富陂县寺焦急的等待。

他时不时地就看着县寺的一角侧面,显然在等着寺内的某个人。

突然,一头戴黑幘,衣黑长袍,只在袖口为白色的小吏匆匆从门廊中走出,猛然看到堵在县寺门口的青年,脚下忙就要退回去。

但早就等的青年哪还放过,努力露出笑容,上前就和小吏攀谈:

“陈书佐,不知道咱们里的军输差役的事怎么样了吗?”

这名叫陈书佐的小吏本就不耐烦,见此人竟然还敢在县寺大门口谈这样的事,更是心里大怒,只是担心有人注意,才忍住脾气,呵斥道:

“邓当,你真的是狗胆包天,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能谈这个话的?军输差役为军国重事,是我定的吗?”

直呼姓名当然是不敬,但对于此等细民,还要敬?

这个叫邓当的其实也是机灵人,不然也不会被全里社委托来疏通这事,只是到底出自底层,很多关节上的事不懂。

邓当这个时候也知道犯了忌讳,忙赔笑道:

“陈书佐,咱是乡野鄙夫,这嘴着实是笨的。但咱们乡里人的心却是热的,咱们乡老想请书佐明日到咱们社,去年社里酿了点浊酒,想请陈书佐尝尝。”

这个陈书佐当然明白邓当话里的意思,也明白这顿酒是为什么吃。

见邓当已经下套,已经拿捏他数日的陈书佐这才悠悠道:

“行,这明天就去你们社,但你可别拿什么乡下酒水糊弄我。”

说完,陈书佐就不理睬在那陪笑的邓当,走了。

望着陈书佐的背影,从军回来的邓当心里一股子郁气,但想到临出发前,社里三老的嘱咐,他最后只能叹了一口气。

罢了,都已经是黔首了,要什么意气,还是尽快回去将这个消息送给社里。

这陈书佐的这个话,他们社里为弄这顿饭,又要大出血了。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自去年平定汝南黄巾后,这汝南刚安生没多久的日子又要乱起来了。

这事要从这袁绍说起。

去年甲子之乱,袁氏一门众被屠戮在金殿中,但偏偏跑了袁绍和袁术二人。

家族血仇在前,两兄弟的那点间隙就显得有点可笑了。

当时两人一商量,为了防止被一锅端,两兄弟分别跑路。

袁术去南阳,他在那里关系很深,能招徕亡命部曲。而袁绍则选择回汝阳,在那里避难等待时机。

黄巾之乱的时候,太原王允随军南下,并在战事中单骑入汝南敌后联络各世家豪族,组织起乡兵部曲联军,合力绞杀汝南黄巾。

可以说,汝南黄巾能被这么快被平定,王允是立了大功的。

但后来,刘宏让王允带兵北上拦截从颍川撤走的泰山军,王允迁延,就被槛车入狱了。

之后,河南豪势在河内前线亲君侧一路向西,刘宏车舆入关西。这王允就被关东朝庭给起复了,因为他在豫州地区有威望,还让他作为豫州刺史,恢复各郡国生产。

王允做回了豫州刺史,就将昔日一同平定黄巾的战友徐缪举为汝南太守。

徐缪作为军功起家的太守,在权力上一直抓得很死。

王允和徐缪都知道袁绍藏在老家,但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但袁绍要想在汝阳搞事,那可能就要被王允和徐缪重拳出击了。

因为不能打旗号,所以袁绍手上就只有核心的家将和部曲,缺乏兵力,所以也一直在蛰伏。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汝南太守徐缪应关东朝庭的命令,要调发转运军资到洛阳。

在那里,关东与关西的第三次崤函之战已经打起来了。

徐缪是太守,自然不可能真关切这些庶务,所以在将任务分派给各县后,就由各县自己完成。

郡里的任务送到富陂的时候,是要此县出役八十二丁。

这个征发的任务自然也不是富陂令去完成,他也是交给

在汉室的郡县班子中,专门负责纳输的是集曹。

而这集曹具体做事的又是谁呢?不是集曹长,而是他

这书佐顾名思义就是负责书写、抄录各项公文档案的人。

比如这次派军输差役,就是书佐来写具体的乡名,社名、户名。

别看这好像就是个抄字的,没啥决策。但实际上,他的刀笔下却能断一户生死。因为他这边随意改动点,只要上面的集曹长不是特别正派的,对这些都是睁一眼闭一眼过去了。

所以邓当来求这陈书佐算是求对人了,因为他就是集曹的,真的就管这事。

其实这已经不是邓当第一次来找陈书佐了。

在五天前,邓当在人指点下,找到了陈书佐,就想问问这次摊役为何不是各乡一同摊派,而是只在他们乡摊。

这次军输差役要出八十二丁,按道理是全县两万多人一起摊,落到一个里社,其实也没多少人。

但偏偏在下发的尺牍传票里,却只发了新乡。这就不公平了。

要知道一个乡不过五百户而已,这出八十二丁,简直是五分之的乡户都要出丁服役。

这次转输军粮虽然不是运到京都那么远,但也是要运到郡治平舆的。其间光路途就是二百里,劳顿之苦就不谈了,只这过程的粮米就需要自己承担。

而一旦这个过程中有任何闪失,转输的军粮只要不够数,都要役丁来承担。

而戏剧的是,通常交差的时候,这军资总是不够的。过往,这点差额还可以由各乡分一分,但现在都集中在新乡,那就是要了新乡的命了。

所以新乡的三老让邓当带了条腊鸡去找了陈书佐,问问这事是怎么回事。

人家陈书佐也给了解释,还特别合理。

他说你们新乡是复民乡,是新转到富陂的,过往摊派的劳役,都是人家各乡摊了,这一次劳役就要你们新乡独自承担,不然这一碗水端不平。

邓当听了这话是火冒三丈。

什么叫我们新落乡的,就要把过去的劳役一并承担了?我都没来落户呢,你劳役和我有什么关系?

天底下没这个道理。

但邓当却忍住了。因为他从陈书佐的话里感受到了更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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