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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成王败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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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广摇头道: “这也叫胆子大?老夫只是觉得……这总有不妥。”

杨荣搁下手中的奏疏,笑着看向胡广道: “不妥在何处?”

胡广认真地想了想,却道: “说不上来。”

“你说不上来,是因为你自己也理亏。”杨荣道: “我们平日里说……为苍生立命,这话……听得都出茧子了,可大义凛然说这番话的人,大多是慷他人之慨去说这些话。拿朝廷的粮去赈济别人的时候,可以大义凛然的说这番话。可朝廷的粮从何而来呢?不还是来自于民脂民膏吗?可田连阡陌者,他们却不缴粮赋,他们也张口就是仁义,是道德。要说大道理,有几人及得上他们这些人?”

“可是啊……一旦教他们手中拿出钱粮来,为苍生立命的时候,你瞧瞧他们会如何?只怕一个个要咬牙切齿,痛骂与民争利了。可见……会说大话,能讲道理的人,更能说出振聋发聩之警言之人,他们说的话越有道理,越是冠冕堂皇,就越该要小心了。”

顿了顿,他接着道: “这张安世……只办了一件很寻常的事。他将抄来的赃田,分发百姓,这些田,也都是登记在册,将来还给朝廷增加税赋,朝廷得到了赋税,百姓们得了田地,百利而无一害。哪里就不妥了?哎……胡公啊,难道蹇公的教训,还不足够吗?指望着某些人去发善心,去给天下立命,是不会有好下场的。百姓们承担税赋,严寒酷暑都耕种为生,给他们土地,让他们养活自己,也养活朝廷,这才是大仁大义。所以,别总说什么妥不妥当,那些大道理,我听厌了,我只看结果。”

胡广脸一红,却忍不住道: “可现在许多人闹的厉害,你是不知……”

杨荣道: “历来要干事,就一定得有人闹。我从未听说过,做什么事,没有人咬牙切齿的。你只看到有人跳脚,可看到那些得了土地,欢天喜地的人吗?你不去看那些喜不自胜的人,却偏眼睛只落在那些许恨得咬牙切齿之人的身上。胡公,莫要忘了,我们不是学正,学正才只关照读书人。你我乃文渊阁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要做的,就是协助陛下治理天下,管的乃是千千万万的军民。”

说到这,杨荣叹了口气,便又道: “我知你与他们共情,是因为你自幼就在书香门第。你见了他们自然亲热,毕竟……在你眼里,他们斯文有礼,他们一个个读书明事理,你与他们天然亲切。可是……宁国府的情况,你也是亲眼见着的。他们见了你亲切,彬彬有礼,行礼如仪,个个都是君子做派,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对自己的佃户是什么模样?他们见寻常的百姓,又是什么模样?”

“胡公之所以得到他们的厚遇,只是因为你出身好,有个好父亲,有一个好祖宗而已。有些事……要想明白,想通透,就不能总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去看。”….

胡广也叹了口气道: “可天下的大臣,哪一个不是士绅人家呢?我担心,要出乱子。”

杨荣显得倒是淡定,微微笑道: “这就是威国公的本事问题了。我所虑者,也是如此。当初王安石变法,为何一团浆糊,不就是因为……处处有人反对,处处有人阳奉阴违,举步维艰吗?威国公能不能成,看他自己的本事。他能办成,便是功德无量。可他办不成,只能说……此乃天下的运数,天下合该如此,哎……”

杨荣叹息一声,又继续道: “可我们不能因为他办不成,就奚落和嘲弄他。即便事败,即便鸡飞狗跳,可此举,也是利国利民。再者说了,他只在太平府里干,刀又没架在别人的脖子上,事情若是办不成,至少天下也乱不起来。所以你我该拭目以待。”

胡广却依旧忧心忡忡地道: “可若是百官反对呢?我们文渊阁,也支持吗?”

“不必支持,却也决不可昧着良心去反对。”杨荣道: “须知他

能不能成,我却还需再观察一二,这毕竟是破天荒的事。张安世是一府的府尹,所以他可以急进,他还年轻,闹出事来,总有陛下给他料理。可你我不同,你我要治的天下,治大国如烹小鲜,在事情成败未分晓之前,不要急着去观察和反对……”

说到这里,杨荣沉吟片刻,才又道: “过夏之后,老夫打算……去六县走一走,瞧一瞧。到时……看看用什么名义吧。”

胡广摇摇头道: “你必要遗臭万年。”

杨荣沉默了,想了很久,才道: “我只记得年幼时,祖父教我读书,迄今都难忘。那书中叫传授的,不正是忧国忧民,忠君爱民的道理吗?如此至简的道理,为何到了如今,人人却拿这四书五经,充作牟取利益之物呢?我倒愿意返璞归真,诚如年幼时读书一样,只用最纯粹的目光去看待书中的道理,既然认为是利国利民之举措,即便不去鼎力支持,至少也不去横加干涉。而不是总想着,身后之名,这身后的事,谁说的清楚呢?”

胡广默然。

杨荣接着道: “再看看吧,不要急,或许张安世真的不能成事,反而……像王安石的新法一样,闹得天下沸腾呢,所以……耐心地好好等等,再看看。”

胡广也只好点头: “受教。”

杨荣道: “胡公的才学比我高,你之所以有时候糊涂,只是有时候,事情没有想清楚罢了,所以圣人才说,三省吾身。”

……

“陛下……”

朱棣看着新送来的奏报,良久无语。

亦失哈在旁叫唤了好几声,朱棣也充耳不闻。

良久,他抬头起来,才看一眼亦失哈道: “张安世这个小子,胆子不小。”

“是胆子不小。”亦失哈笑了笑道: “奴婢听说,这消息一出,南直隶的地价,暴跌了三成,只几个时辰。”….

“这么厉害?”朱棣颇有些吃惊。

“还不是太平府九县先跌的,陛下想想看,这地……若是直接划分到户,那这地……它还值钱吗?再者说了,谁能保证,手里的地太多,不会被惦记上?结果太平府的地价直接暴跌,其他各府的地价,也都一泻千里,从前有一些百姓,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银子,便指望着能买两亩土地,传给儿孙,可现在一看……”

说到这,亦失哈咧嘴想笑。

“入你娘。”朱棣骂道: “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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