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叠秀(1 / 2)
曾听闻七皇子极得圣宠,虽生母林妃早逝,可母家是镇守西漠的威远候,现任侯爷林祐思是七皇子的嫡亲舅舅。
京中曾有流言,林妃早逝乃为皇后侍疾所致。故而七皇子甫封为王便和太子结为一党,守望相助。
萧王这位继后嫡子,真是强敌环伺。
那边太子桌上,与太子并排端坐的想来便是太子妃柳氏,可太子身边另有四五个姬妾,莺莺燕燕围坐在旁,你喂果仁我劝盏的好不热闹。此时太子伸手推开怀里的粉衣丽人,颇感兴趣的朝这边看过来。
看着那双梦魇中常见的眼睛,我仿佛又回到那个天色巨变的晚上:四周火把和兵勇不怀好意的眼光肆无忌惮的照亮一方小小的院落,院中站满了府里的奴仆。赤芙竭力将我掩在身后,将我的头发打散披落下来,脸上蹭上尘土……
我顿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战栗,借着低头整理衣带掩饰过去。
站在近旁的卫王,此时倏地转身对着殿上皇帝躬身为礼,“父皇,重阳佳节,儿臣建议移步叠秀山,登高望远,方不负大好河山的秋景如画!”
座上皇帝并不做声,似在沉吟。旁边的皇后微微侧头看了皇帝一眼,端庄自持也未做声。
倒是次台上的一位美人手持锦帕微微扇动几下,身姿妩媚的扭身去看皇帝,轻轻颔首,想是在以目示意。许是美人赏心悦目,皇帝倒是很快笑出了声。看向卫王,“准了。众卿随朕外头走走吧。”
叠秀山就在皇城后部,众人从大殿浩浩荡荡而去,大半个时辰已经过去。期间整肃如仪,倒也安静。
到了山下,顺着一条山道蜿蜒而上。见皇帝携了皇后与众美人在前面笑语连连,众人方小声交谈起来。
萧王与阮良娣在前不紧不慢走着,阮硕人的声音传来,“听闻陛下新宠林氏,方封婉仪,不知与卫王母家可有渊源?”
萧王笑吟吟的看着路边枫树,“这片林子真不小,风景也好!”
阮硕人佯怒,萧王却立即软语哄得她绽露了笑颜。我在后边,倒是局促起来,只得学萧王看向枫树林。
却不料林中鸟儿呼喇啦飞起一大群,鸣叫着四下散去。我心知有异,下意识看向萧王。却见他依旧自在悠闲的拥着阮硕人看风景。
不过,我在他嘴角发现了一丝尽在掌握的笑意,心中这才稍定。
正打算靠近萧王立在一处,却有人轻轻牵了下我的衣袖。回首看去,一张昳丽的脸就在眼前,倒唬了人一跳——正是姚华棠。他本是世家子弟,想来今日大宴也进宫陪伴了。
他冲我略施一礼,笑言道:“莞夫人安。莞夫人应是第一次到这叠秀山?可知这叠秀从何而来?”
我微微侧身避开,并不正面受他的礼,以扇掩面,微微笑道:“阁下是姚大人?”
他见我言语含疏离之意,扬眉一晒,面上露出了然神色,轻声道:“是小可唐突了。”
我垂眸侧首,但笑不语。
再看萧王,已牵着阮硕人渐渐往树林处去了,心中狐疑——萧王明明知道林中多半有伏兵,怎么还刻意接近险地?
姚华棠此时轻声道:“王爷自有王爷要看的风景,不过王爷吩咐下官照看夫人。叠秀山有不少掌故,还请夫人紧随下官,且行且观之。”
我诧然回首,大致明白过来,萧王这是要以身作饵么?所以嘱咐姚华棠护我尽量远离。
感念萧王的用意,心中波澜起伏,然而面上也只能默默点一点头,随他朝前走着,渐渐与萧王一行拉开了距离。
忽然身后传来一句:“这是哪家的美人?好生眼熟呀!”
心中一惊,徐徐转身,正是太子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旁边众人已是噤若寒蝉,退后数步,齐齐恭身行礼。连姚华棠也不便上前说什么。然而太子语出无状,于我名节却是极为不利。
忍了万般恨意和惧怕,我平静地款款施礼,“奴家萧王府曲氏,拜见太子殿下。我家王爷常言,太子殿下有魏晋名士之风,不拘小节,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太子听了,稍愣片刻,忽然抚掌大笑。随后深深看我一眼,也不再说什么便扬长而去,身后紧跟着一溜儿碎步小跑的内侍。
我抬头,见周围人群表情各异,相互示意着交换猜测与臆想,伴着几不可闻的窃窃私语。
然而太子离去,我还是吁出一口气,旁边姚华棠已经连忙过来引我向人少处行去。
将将行至一屏大山石旁,一支冷箭呼啸着从枫树林中穿出,直冲萧王而去。
身边的姚华棠拉着我避在道旁大山石后,低低言道“果然来了。”
我却顾不上听他说什么了,萧王那边看上去万分紧急,按律御宴上不得佩剑,此时他手无寸铁,只能抱着阮硕人侧身倒地堪堪避开。箭羽没入近旁一颗树干,尤自颤动不已。
四周的人群此时惊惶散开。此时随驾队伍正处半山脊中,上山下山只有一条两马车宽的石子路,路边地势陡峭,稍微平坦些的便是放箭者所在的枫树林。惊惶的人们只能在毫无可遮挡之物的石子路上、毫无方向的朝山上或者山下跑去。
山道上顿时乱作一团。
随行禁卫军首领此时高呼:“护驾!!护驾!”
然而大部分禁军侍卫在队伍后面,倒被惊惶逃命朝山下去的命妇们阻挡得动弹不得,一时半刻间根本无法靠近。
这边禁卫军首领见势不妙,带着十来个士兵围在皇帝周围团团护住,其余的人却是护不得了。
威帝见状,将皇后一把拉进保护圈。怒道,“何人大逆不道!”
回答他的是一阵箭雨,目标依然是萧王。萧王将阮硕人推至旁边一个内侍身后,喝道:“站远些!”反手从腰间抽出玉带当剑,迅疾拨开了逼近的十多支箭。
有些箭被他拨离了方向却力道不减,萧王附近已有五六人中箭,刹那间血色弥漫,人群更加慌乱。
我攥着手里的帕子,不由自主咬在了口中。
即使我知道他剑术不错,即使我知道他一定有所安排。然而当此情境,我承认,我心已乱。
萧王于我,是现时唯一的依靠,他若有事,我亦无法再苟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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