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任务一＼/二：满载炸药垃圾桶（1 / 2）

摘自苹果鲁萨自治领拓荒者报：

号外！暮光闪闪公主将于苹果鲁萨举行与邪茧女王的最高级别峰会！

事关重大

银星警长呼吁民众保持冷静

小马谷电——暮光闪闪公主核心顾问团的某位不具名成员近来向本报透露公主将于当日搭乘早班列车抵达本地，与臭名昭着的幻形灵女王邪茧开展谈判。

近几周来，苹果鲁萨虽反复遭遇邪茧派出的不速之客公然来访，但依据坎特洛特的高层指示，本自治领政府迄今为止始终将它们视为来到我们这个刚建立不久，充满活力的新兴集体的和平访客，与其他来访者一视同仁受到平等对待。也正因如此，幻形灵暗中策划入侵的可能性逐渐成为现实，当地居民群众对潜在社会动乱的担忧也与日俱增。

虽然领长已向我们保证将提请公主注意这一举动为本地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忠实臣民带来的极大风险，银星警长仍呼吁民众保持冷静，称即使是对凶恶如幻形灵的生物也要展示出我们远近闻名的苹果鲁萨好客之风。本报只能寄希望于本次暮光闪闪公主的谈判最终能将幻形灵永远驱逐出我们美丽的城镇。这片荒野中生出的文明唯有在一个不受幻形灵侵扰的环境中才能茁壮成长。

苹果鲁萨的乡民们聚集在当地尘土飞扬的小小火车站外不约而同地投射去不加掩饰的仇恨目光。立在站台上的众矢之的，虫茧女王，最近几周俨然是把这座小镇当成了自家的地盘，如入无马之境般随心所欲出入其间。例如现在她正独自一马立于站台上，身旁也见不到一位卫兵，等待着即将抵达的友谊快车。

银星紧张地甩了甩自己的胡子。他并没什么远大理想，只期望能过好自己美好安宁的生活；所以只要那些在他辖下镇上出入的幻形灵们都能老老实实不惹麻烦，那他自然也不会对它们有什么意见。然而他的同乡们可没有这么宽宏大量。仅仅是他们向站台上那孤零零一只幻形灵投射出的目光就足以让他心神不宁。

“这火车可最好别给我迟到。”他压低声音自言自语道。

“警长，你说的火车是啥？”

银星转过头去，看到自己身后向他漫步来的是一只身形高瘦，体态优雅的雌驹，松了口气。“噢，早上好啊酷饮小姐，”他连忙问候道，“最近在道奇那儿的生活如何？[28]是什么风把您吹来镇上了？”

“那还用问，当然是莓莓小姐的新事业啦。”酷饮拖着长腔，朝着铁路旁全新落成的高大厂房漫不经心地挥了挥蹄，“看来，我要从自己的废土投资中获利的唯一办法就只能是部分入股幻形灵的企业了。”她在失望中摇了摇头，“你说，这世道怎么就成了这样？”

“要我说的话，也还不赖，只希望别出什么坏事，”银星答道，“暮光闪闪公主正要来我们这与虫茧亲自会面，应该马上就要到了。在站台上的那位就是。”

“当真？”酷饮略显惊诧，“说来，我一直以来都是通过我的律师与她打交道，可从没亲眼见过她长什么模样。也许我该过去自我介绍一下。”

“姐，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还是听我一句劝，最好别去了。”银星答道，“镇上大家伙们为与那些幻形灵休战的这桩事已经紧张了好几个星期了。要是现在他们眼见一位像您这样的漂亮雌驹跟幻形灵搭上了话，更别说还是它们的头头虫茧女王，我都不敢想象他们会作何反应。”

“我能理解，警长，”酷饮点了点头，“也许还是以后再找机会吧。不过现在我得去和一位老狮鹫与四个牛头怪会面了。您有在这附近见过他们吗？”

“那只老秃鹫戈达德一到这里就再没出过那间厂房，”银星举蹄朝“樱桃莓莓火箭部件”那个方向戳了戳，“冯布唠恩博士是几天之前到这儿的，他那些朋友则是坐下午的列车来的。今早我才刚瞅见他们从酒馆走过去。”

“真是太感谢您了。”酷饮感激道。

“哈，这算不了什么……”铁路远处传来了一声拉响的汽笛，“嘿，这不就来了！那就是公主的列车！酷饮小姐，有公务在身，恕我不能奉陪。”

“没关系的，警长，”酷饮答道，“也感谢您能做到秉公执法。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想必是十分困难的。”

“的确如此，感谢支持。”银星匆匆告别，“失陪了。”说完他俯下头朝着车站方向奔跑过去，一蹄还扶着他头上那顶白帽。

酷饮与对方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远远望着警长加入火车站台上立在虫茧女王身旁——但靠得不是很近——的领长一行。列车刹车吱呀作响，车厢车钩哐当碰撞，专列逐渐停下，最后一节旅客车厢正对着站台。列车甫一停止，靠近车头的货厢就被打开了，搬运工开始卸下载着的一捆捆金属卷板与管线，抬入莓莓开敞的库房中。

旅客车厢打开了，两位塞拉斯蒂娅的皇家卫兵踏出车厢立在车门两侧。片刻过后暮光闪闪走到车外，身后是一只长着蓬松粉色鬓毛的粉色陆马，以及一只粉色鬓毛长到几乎把整张脸都盖住的黄色飞马。

“暮光闪闪公主，好久不见。”茧茧说着以平等姿态朝那只紫色天角兽点了点头。

“虫茧女王，欢迎来到马国，”暮光闪闪的嗓音有几分低沉沙哑，“很高兴这次能看到你们和平来访。”

“确实，再稀罕不过了，对吧？”茧茧面带笑容答道。

“啊，暮光公主，欢迎您的到来，”领长打断了茧茧的话，在暮光跟前一个劲地低首致礼，“千恩万谢，您能选中俺们这座可爱小城作为这场重要国际峰会的举办地，实在是荣幸之至……”

“领长先生，谢谢您的好意，”暮光有气无力地答道，“我有点感冒，嗓子快哑了。能否为女王与我寻个私密去处尽快商讨要事？”

“不急，”茧茧惬意自得地柔声应答，“我们需要谈判的议题可多得很。”

酷饮茫然地望着女王与公主一行被诚惶诚恐地引向钟塔最近刚刚重建完毕的市政大楼。同时她也在不经意间瞥到那只戴着牛仔帽的橘黄色陆马正在忙不迭组织劳工从火车上卸下货物。她还特别留心关注着那只使着魔法搬运着一个大箱子的紫鬓白色独角兽，以及她身后紧跟着的两只被工作服与头盔遮得严严实实的小马走进了库房。她看着默自点了点头，若无其事穿过面前苹果鲁萨唯一的一条大街走向仓库，推门进入又在身后关上。

一等大门关上切断了外界的全部视线，一团亮绿烈焰就将面前这位身材高挑的独角兽雌驹雕塑一般的躯体笼罩起来。火焰褪去后显出了虫茧女王，满意于自己精心策划的计谋得到了完美执行，悠然自得地暗自轻笑了几声。

此时走廊另一端的大门打开了，那位白色独角兽与另两只穿着工装的小马迈步走了进来。片刻之后，工作服与安全帽就被脱下堆在地上，面前一只浅蓝色的飞马与紫色天角兽活络了一下自己被束缚许久的翅膀。“希望你清楚我很少会这么说，”暮光闪闪开口说道，“不过虫茧女王，我今天还是要谢谢你。被你说中了，我错了。只是这一次的失误。”

“理所当然，用不着客气。”茧茧爽快地答道。她早就料到了她们在这里会面的消息会走漏风声，引来一群无事生非的低微政客与焦虑的群众劫持住友谊公主[哈！]的行动，进而导致一切商讨太空事务并取得进展的可能性化为泡影。而且坦白来讲，茧茧也不会有什么心思愿意去跟暮光闪闪商讨其他的议题；她有兴趣的话题要等到这位小小公主被无助地紧紧包裹在黏液之中，高呼各种版本的“你休想得逞！”喊破了喉咙之后再说。

于是，在她以酷饮（这一身份暮光闪闪无权过问）的伪装身份进城的同时，她先是派出了蜓蜓在火车站台上扮演茧茧本马。由于已经给这位太空计划名下最聪慧的幻形灵安排了任务，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她麾下第三聪明的太空计划幻形灵祉蟀来暂时充当暮光闪闪的角色。[29]

看着她一时沉醉于回味自己计划每一步的天衣无缝，旁边那只彩虹鬓毛的飞马不耐烦地发起牢骚来，“对了，既然提到了这个，为何你要安排一只雄性幻形灵扮演暮光？”

“无论是什么性别，至少在外观上幻形灵都能做到完美的伪装。”茧茧答道，“很不巧的是我这边并没有幻形灵能模仿出公主的嗓音，也没有幻形灵能接得住一段充满技术知识的长篇大论。于是我就挑选了一只擅长自由发挥，装病能以假乱真，并且最重要的是运气一直好得爆表的幻形灵来承担这一重任。”她接着耸了耸肩继续说道，“我很清楚只要能保证他们与局外马接触的时间缩短到最低限度，一定不会出什么问题。”

“那么接下来会怎么发展？”暮光闪闪问道。

“再过半个小时左右，代你出场的那只幻形灵就会佯装病倒，”茧茧答道，“我们今天还替换掉了骨锯·麦考特医生——只是临时措施，到了黄昏我们自会将他释放。[30]我们派出的伪装者会诊断公主罹患一场持续二十四小时的流感，并坚称其需要在酒馆隔离一整天，并在我们的伪装者消失时打好掩护。明天早晨我们就能重新出现在公众面前，走个过场讨论一些我们都不愿意协商的议题，最后只是达成一致要另寻时间再安排后续谈判，然后就能各回各家了。”茧茧说着微笑起来，没有意识到笑意中不慎掺入了太多真诚失去了威慑力，“于是我们今天一整天就都能享受清净不受打扰，空出时间来交流知识，并解决我们各自系统中的各种问题。”

“你说得倒是挺像模像样的，”白色独角兽还是充满戒备，“可又有什么能阻止你带着我们一块消失，把三个高价值目标绑回你的虫巢呢？”

茧茧听了便露出一副震惊的神色，“难道我会使出如此鬼鬼祟祟的卑鄙阴谋吗？”她义正言辞辩白道，“岂有此理，我绝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毕竟我都早已决定要改过自新了。”

天角兽与独角兽仍然冷冰冰地瞪着她。飞马嗤之以鼻。

“如果你们还是不相信的话，”茧茧继续说道，“你们还有三位朋友，我还要提醒一下这可是我当时提的建议，从头到尾都不会踏入任何她们知晓有幻形灵在内的建筑物，并且都明确知道你们的具体位置。还有你那两位皇家卫兵也是如此，而我是没有任何机会能对他们实施策反或顶替的。”[31]茧茧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又补充道，“因此这种类型的事件一旦发生是完全无法隐瞒的，立刻就会引起塞拉斯蒂娅与露娜向幻形灵开战；以我目前的条件，这一战我可是承受不起的。”

“你要这么说我还是信的。”蓝色飞马总算买了账，“那其他那些书呆子现在都在哪？”

“都在会议室里。”茧茧指了指走廊上远离铁路的一侧唯一的一扇门。走廊另一侧排列着四扇门，通向几间面积较小的办公室。[32]

会议室里摆着一张大桌，周围环绕着贴满各种资料纸张的黑板与软木板；桌旁坐着的是樱桃莓莓、戈达德以及四位前牛头怪太空计划的成员。在场的各位都一个个作了自我介绍；在暮光闪闪花了几分钟时间表达完自己对戈达德与冯·布唠恩五体投地的崇拜之后[33]，大伙们终于安定下来按今天的会议日程开始探讨。

茧茧推辞了暮光闪闪建议的上午由幻形灵一方领头开展技术讨论，午餐休息后小马一方再来交流科研发现的议题安排；她提出的理由是有一位关键幻形灵目前并不在场。蜓蜓的身份不只是排在第三位的候选飞行员，她同时还是幻形灵太空计划的材料专家，因此与之相关，主要涉及到压力服与飞船生存环境系统的所有问题都只能等到她当前的任务完成之后才能有机会开展讨论。[34]

于是对话的内容就转到了太空飞船的设计上来。有鉴于他们设计的首个控制座舱在他们首次火箭发射中的惨烈表现，樱桃莓莓不得不放下身段承认幻形灵们在这一方面有不少欠缺。冯·布唠恩对此却持有不同意见，指出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他们收集到的宝贵数据都是一样多的。暮光闪闪后来又提到在清楚一项测试会失败的情况下仍要执意进行不是明智之举，茧茧的回应则是抽出那张还未兑现的皇家天文学会支票开始显摆，并花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大肆挖苦某“屈居第二”的太空计划。

很快樱桃莓莓与戈达德又把讨论扳回正轨，话题转向驱动引擎。冯·布唠恩拿出了首次发射测试取得的数据，并指出尽管他们可以靠进一步改进运载系统使固体燃料火箭成为可靠的发射助推器动力方案，但现有的引擎设计产生的推力以及控制能力都不足以让他们安全到达太空，再入返回更是空谈。接着戈达德又展示了他设计的推力可控火箭引擎的原型机，以及燃料与氧化剂系统采用的化学组分。“同时我还开发了一种单一组分的化学燃料，”他补充道，“不过推进效率相比之下低得多，不适合作为推力源使用。这种燃料也许更适合用于驱动操纵精确在轨机动的推进器，我也正在做相关的设计，不过主推进系统可以肯定必将采用双组分化学推进体系。”

暮光闪闪也拿出了她自己带来的研究资料。“我近来一直在钻研一种可以将魔能直接转化为推力的推进系统。”她解释道，“可惜的是虽然在台架试验中我能测得正向推力，却连最小的火箭都根本无法推离地面。不过我还没有放弃这方面的研发。”

茧茧与戈达德为了争看一眼暮光的资料差点打起架来，最后两位只能妥协一下抵着肩膀一起看。伴着冯·布唠恩与他某位同事不时加入探讨发的几句言，他们三位就这么围绕着暮光提出的魔法推进器概念讨论了大约半个多小时。[35]末了，只能勉强听懂他们讨论内容皮毛的樱桃莓莓开口问道，“这种推进器的充能限制是多少？”

“只是它自身的话，大约五个魔能单位。”暮光答道，“不过如果推进器离某只马国生物——比如我们中任何一位——足够近的话，我们产生的自然魔法场就会给系统逐渐充能。”她又叹了口气，“不过基本要把推进器穿在身上才能产生显着的补能效果。因此任何使用此推进系统的飞船在能源上都会受限。”

“所以暮光，你发明的这个推进器，”樱桃莓莓提了个主意，“我觉得是能用来在微重力环境下作为小马机动系统的推进动力源使用的。”她走向一块黑板，嘴里叼起一根粉笔，画了一幅小马戴着鱼缸状头盔背着背包的草图。“在舱外活动时宇航员将穿戴此背包，”放下粉笔后她解释道，“经过训练后的宇航员能将自己的太空服作为自成一体的小型太空飞行器操纵。”

暮光的魔法托起粉笔，给莓莓画的草图添了几笔修饰了一下。“这个想法是挺有意思，”她思考起来，“至少肯定会比我之前考虑的缆索系统好很多。操纵的小马很有可能会被系绳缠住。”

“是啊，每次你提这个方案的时候我都是这么说的，不知道讲了多少遍了！”云宝没好气地说道。资料她是没心思读的，不过莓莓画的草图倒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比起来我是更喜欢这个，”她承认道，“不过这样的话我们就得从头开始重新给飞行员上飞行课了。”

“我猜我们都差不多应该能意识到接下来必须得把以前的训练推倒重来了。”莓莓答道。云宝的回应是恶狠狠瞪给她一个充满赤裸裸敌意的眼神，然后坐回自己的椅子里，大概是继续做她的白日梦去了。

“这当然还是个很值得探究的概念，” 冯·布唠恩沉声说道，“然而不幸的是这一推进器无法从自然以太中汲取魔能。在我看来，目前星际探索的唯一最大的绊脚石，是我们每次发射时可以在航天器上携带的资源极其有限。每次任务都仅能依靠飞船起飞时装载的物资完成，而飞船的载重越大，飞行起来也会愈发困难。”

“我想我可能偶然发现了一个有助于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暮光闪闪又从自己的鞍包中取出了第二摞资料，“我之前也在戈达德博士的专着基础上做过一点小实验。不幸的是由于我们在致力于开发一种可完全复用的飞行器，根据我做的计算，以我们目前的飞行器设计，我们携带的燃料只能支持一段持续时间极为短暂，并且可能仅是接近航程末端的动力飞行。不过接着我又尝试了一下把我对魔能引擎的研究与燃料系统结合起来。具体说来，我的想法是让引擎能直接从设置在地面上的储罐中汲取燃料。”

接着两块一大一小的水晶与暮光的第二本大部头一同被摆到了桌面上。茧茧的注意力立刻被两块晶石中精巧镌刻的种种符文与图案死死吸引过去。“这……这是目前为止最有意思的设想，”她认真端详许久后终于开口说道，“体积较大的水晶不仅会以封闭能量束的形式向较小晶体输送物料，也会为两者同时提供魔能。有没有测试过这套系统的最大传输距离？”

“从天马维加斯传送到马哈顿未见明显困难。”暮光耸了耸肩，“这是我测试过的最远距离，不过能横跨一整片大陆也还不赖。”

“确实最为新奇，”冯·布唠恩点头同意，“这样一来我们的资源稀缺问题就一下子全部解决了。”

“先别着急下结论。”暮光继续说道，“我做的第一次测试传送的只是普通的水。没有发生任何问题。而我在第二次测试中使用的是一种基于酒精的测试燃料。”

“这我还记得，”云宝说着笑出了声，“简直酷毙了。颜色那么蓝的火焰可不多见。”

“之后的进一步测试表明了传送附魔阵会扰乱碳键结构，”暮光继续解释道，“呃……过程十分激烈。而且作用范围也不仅限于火箭燃料。萍琪派还试过用这套系统朝火箭里送杯糕。”

“这就不怎么酷了。”云宝垂头丧气嘟囔起来，“我们还要全体去帮忙把测试飞船里看着闻着都像是呕吐物的玩意清理出来。”

“这个问题一定有办法解决，”茧茧嘀咕道，“你们有没有试过给传输波长阵加个极化过滤器？这样也许能抑制传输过程中的不稳定因素。”

“我们还在研究，”暮光答道，“不过这不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重点。现在的重点是，这套系统，”她指着面前的水晶，“用来供水与供氧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所以呢？”茧茧不以为然。

“你还想不到吗？”樱桃莓莓反问道，“记不记得我说过火箭上什么东西最关键？”

“那当然。生存能力。”

“而这套系统，”樱桃莓莓自己也指着水晶，“同时解决了我们在生存能力方面的三大难题；空气、供水以及食物。”

“你说这话又把我搞糊涂了，”暮光疑惑道，“这跟食物哪有什么关系？”

“脱水处理过的食物加上热水就成了一顿饭。”莓莓解释道，“而且脱水食物的重量可能只有常规口粮的十分之一，占用的储存空间也小得多，还不需要冷藏。”她耸了耸肩，又补充道，“这种食物的口味与质地我们肯定是不会喜欢的，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在一艘小小的太空舱内保证呼吸、饮水与进食了，也许还能支撑我们生存数月。”

这一想法立刻激起了在场科学家们的热情，纷纷聚集到黑板前挥笔演算起来，开始勾画出系统的设计草图。瑞瑞到处东游西逛想尽办法在设计过程中插一蹄，试图给成行成列的公式缝隙中夹杂着的简陋示意图增添几笔时尚的装饰，却收效甚微。茧茧对科学知识的了解严格仅限于魔法，因此便独自跑到一旁仔细钻研起那几块水晶来。[36]

樱桃莓莓也是完全没能在学究们激烈的讨论中插上一句话，却感到自己的肩上被谁搭了一蹄。她转过头去，看到的是云宝脸上怒不可遏的神色。飞马开口便是劈头盖脸一句，“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样了？”樱桃莓莓正色回应。

“你自己心里清楚！”云宝开始绕着莓莓迈步，把她从正在争抢一根粉笔的戈达德与冯·布唠恩两位身边推开，“你背叛了马国，还跑去投了敌！”

“你应该知道我这里是听得到你说话的对吧？”茧茧不动声色，继续埋头仔细研究那几块附魔水晶。

“我可没有投敌！”樱桃莓莓理直气壮地回应道，“我找的可是份中立势力的职位，我谢谢您好吧！”看到云宝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她又补充道，“顺便提醒你一句，我刚开始求职时就问过我自己的朋友，这个职位可是被你们一口回绝的！”

“是，我也知道你对此非常失望，”云宝辩解道，“但我还是不敢相信我以前教给你那么多陆马难以接触到的飞行知识，最后竟然会被你全部带到那些邪恶的幻形灵那里去！”

“喂，我还坐在这儿呢。”茧茧沉住气友善地提醒了争吵中的两位。

“是啊，你费力气教了我那么多，怎么可能是想让我整天整天地在机场里拉着车当搬运工！”樱桃莓莓愤然反驳道，“我多年来拉过车，当过小孩保姆，捡过垃圾，还做过五花八门的杂活，都只是为了实现我上天的梦想；我辛辛苦苦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你和暮光却还指望我继续在地上拉车捡垃圾，断绝我的飞行梦？”

云宝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几分不自然，“好，我是明白你有多么希望能上天……”

“我可没看出来，青年飞行新秀小姐！”樱桃莓莓厉声骂道。

“可你当时至少还可以到水晶帝国那里去……”

“去过了。”

“或者狮鹫他们……”

“也去过了。”

“还或者，我想不出了，反正你到哪去都行，”云宝仍然不顾樱桃莓莓的反驳，坚持道，“至少也不能为这个两面三刀的吃爱怪物效力！”她毫不遮掩地挥蹄直指一旁刚刚停下摆弄水晶抬头朝她们这边望来的茧茧。

“行，”女王的语气仍然轻松，“我是知道在我下次婚礼请伴娘的时候要避开哪只小马了。”她把蹄中水晶放回桌上，略微提高了自己的嗓音，“闪闪？我觉得我们差不多应该可以休会去吃午饭了。我们可以派我们各自的试飞员出去带餐回来。”她望着那两只小马笑了笑，又补充道，“顺便也是给她们一点时间叙叙旧。”

“是不错，”暮光也表示同意，“也希望我们吃饭的时候能等回蜓蜓。”

云宝决定现在先暂时放樱桃莓莓一马，把全部注意力与怒火集中在茧茧身上。“给我记住了，”她出门前恶狠狠撂下一句，“正义会从天而降。我会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谢谢关心，”茧茧也毫不客气地回敬道，“顺便提醒一下你得记得朝上看。别跟丢了我的尾气。”她对着门外走开的云宝，抬高了自己的嗓音又补充一句。

暮光望向冯·布唠恩，“发生这种事实在是失礼，”她道了歉，“黛茜的言行我之后会跟她好好谈谈的。”

对此冯·布唠恩只是耸了耸肩，“都是政治嘛，”他直率地答道，“我不会挂念这一类的事。只要我的火箭能上天，谁会在乎？反正与我无关。”

午餐之后，蜓蜓终于归来，讨论的话题先是转向她的降落伞设计；尤其是考虑到成品的织物衬底不是单张光滑的布料，而更像是一张打满补丁的拼缝床罩，就连云宝都不得不对此啧啧称奇。瑞瑞一见到用于加固降落伞罩与制造伞绳的材料便来了兴致，很快就将话题引到太空服的设计制作上来，拿出了她带来的设计并提出蜓蜓的生产的那些材料会有助于同时提升太空服的气密性以及抗穿刺强度。一旁的樱桃莓莓与云宝也加入了讨论，指出了许多舒适性与肢体运动灵活度方面潜在的问题，让两位织造高蹄应接不暇一直都忙个不停。

有关太空服的讨论在会议室这一头如火如荼般进行时，暮光与其他那几位老学究则占领了另外一头，开始谈论起牛头怪们设计的跟踪与导航系统。在谈及魔法驱动的幻术显示技术时，茧茧总算有了机会扬眉吐气一回，不仅讨论时都能接得上话，还指出了一些设备采用的遥测幻术在视角方面存在的潜在故障与视觉似动现象的影响，并提出了优化系统显示航迹与轨道样式的多种建议。暮光闪闪也提及了魔法探测能力随距离增大的衰减速率，并提出建议要建造专用跟踪站，方便搜寻特定目标，并实现长距离的精确跟踪。谈到这里，就连戈达德要理解牛头怪们使用的基于逻辑的新奇数学运算都有困难，只能自觉退到一旁尖酸地小声吐槽了一下偶蹄动物只能数到二可真是凑巧。[37]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议题，大家兵分两路的讨论又聚集到一块来，观看冯·布唠恩提出的飞船控制系统。首先冯·布唠恩演示了他设计的“动量轮”，一种经过改造能够消耗电力产生转动的类陀螺仪设备，因此只要操作时耐心谨慎，就能达到让飞船在三轴上自由旋转的效果。“当然了，”同时他也不忘提醒道，“惯性仍是不小的问题。动量轮的操纵有效性取决于它的大小相对于飞船整体质量与长度的比率。若要在大气层内飞行，至少以目前情况来看，气动控制面的设置仍是有必要的。”

测试模型十分简单，只是把动量轮系统本体安装在了一个平衡环平台上。仅凭为设备供电的小手电筒电池以及一个手持遥控器，冯·布唠恩展示了他能随意让机体向左，向右，或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旋转，甚至还能稳稳倒立起来对抗重力；半分钟之后他再把动量轮的电源切断，然后平衡环才自由翻倒恢复原位。

“不用魔法。”暮光闪闪受到了很大震撼。

“没有翅膀，不用振翼。”演示也同样给云宝留下了深刻印象。

“也不需要任何性质的推力。”樱桃莓莓赞许道。

眼见开了个成功的好头，冯·布唠恩又把众马引向他称之为“飞行员界面”的演示模型中央。在各种仪表的正中心摆着一个硕大的蓝色球体。“这一装置是在现有飞艇与最先进的实验性飞机所采用的马工地平仪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冯·布唠恩解释道，“由于飞船在飞行时往往没有地平线可供参考，这个地平球的设计是能不受平衡环的限制进行全球面旋转的。”

他接着拨动一个开关，一个外观奇怪的，由一个圆形与三根从圆圈表面向外伸出并相互垂直的短直线组成的符号便在导航球上显现出来。“同时我们也还可以在球面上投影出各种指示飞船运动情况的参考标记。现在显示的这一个是顺向指点标——简单来说，它代表的是飞船现在实际的前进方向。至少在发射过程中，是要保证这个标志一直保持在蓝色区域之内，远离棕色。这也就意味着火箭的尖端需要对准天空。”

“这样么？”茧茧随口问道，“那如果这个标记指在棕色区域里是什么意思？”

冯·布唠恩听了顿了顿，之后回答道，“这意味着飞船的姿态是大头朝下。指向地面。或者严格说来，应该是指向当前轨道环绕的那个物体。”

“而如果你的火箭是大头朝下的话，”樱桃莓莓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告诫的意味，“就说明你今天是倒了大霉了。”

“那今天就去不成太空了。”蜓蜓最后也凑过来附和道。[38]

茧茧把这一点默默记在心里，躺回自己的座椅里决定继续专注地默不作声。

接着冯·布唠恩还演示了这一系统具备的其他功能——数字速度指示，显示上升与下降率的仪表，节流阀控制与状态指示，自动系统分级列表——他还不忘补充一句，“如果飞行员发现她需要让某系统提前或延迟启动，是真的能在飞行中想改就改的。”——最后还有一个他所谓的稳定辅助系统，是一个小小的黑盒子。“还远远算不上是真正的自动驾驶仪，”他解释道，“它的作用是把偏离飞船当前航迹的动作逐渐阻尼掉，让飞船保持直线行驶。不过这套系统其实不太智能，所以它总是会矫枉过正，导致操纵反复振荡，这样就会消耗掉大量的电能。飞行员需要接受相关训练后才能驾驭这套系统，而且也不能让它取代飞行员的地位，只能作为飞行员的助手使用。”

过了一会大家终于意识到冯·布唠恩与他的同事们看来是做完了演示，茧茧于是问道，“这些就是你们以前投了那么多时间与资金搞出来的东西？”

“我的天，怎么会！”冯·布唠恩连忙解释道，“这些可都是我们在一周之内搞定的。除了SAS之外，这些系统大多都只是为现有的技术开发出了新颖的应用场景而已。是您误会了；我们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研究出一个完全自主的自动驾驶系统上。因为我们四位，”他指了指旁边几位体型几乎与他一样庞大的壮硕弟兄们，“实在是太大了当不了飞行员，又找不到愿意代我们上天的山羊。”

“而且这一方面我们也有取得不少进展，”一旁的乔治·咘尔补充道，“不过由于我们目前受到经费与任务优先级的限制，研究速度被拖慢了很多。”他忿忿不平地朝戈达德博士瞪了一眼，对方却装作没看到。

“简直是神了！”暮光闪闪激奋地高呼道，“如此一套简单却高效的……”

“且慢，您这么说有失偏颇。”冯·布唠恩摆摆手把赞美之词推到一边，“这还仅仅只是导航系统而已。每一艘航天器上都还会设置大量独有的开关与控制设备。请您务必不要在描述任何飞船控制系统时草率使用简单一词。对于如此高风险的事业，是不存在所谓简单一说的。”

“说起事业，”茧茧又轻快地找准机会转移了话题，“你们其他几位不如都去寻点晚饭吃吧？[39]我和公主还有一些需要完成商议的事务，不然等到明天我们要忙着掰扯一堆空泛套话的时候就没机会处理了。”看着大家开始排队朝门外走去，茧茧又特意招呼了一句，“对了，黛茜小姐，您还是留下吧。您不是说要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吗？”

谈判过程十分简短，并且出乎意料的是，至少一方是完全本着真心诚意的态度进行的。

达成的协议有包括用组装好的，带保护罩与电动展开系统的降落伞，以及幻形灵生产出的原材料交换压力服。瑞瑞在小马们返回马镇之前会为樱桃莓莓、蜓蜓与茧茧测量好身形量体裁衣。这项合作双方很快就敲定下来，因为要想做出成果，无论哪一方都离不开对方的帮助。

此外还约定了以冯·布唠恩的控制系统交换暮光闪闪的魔能推进器以及空气供水输送晶体。这一桩也是很快就尘埃落定，因为双方都一致认为对方提出的创新系统具有开创性价值。

然而在谈及动力源与飞船舱体时，谈判却陷入了僵局，并最终不欢而散。暮光闪闪并不愿意放弃她对实用化功能完备的魔法动力太空飞船的设想。而站在茧茧的角度，也没有理由要采纳连个影子都见不着的小马飞船设计。

谈判最后他们也探讨了为促进宇航员训练标准化，双方在培训飞行员时进行交换的可能性；然而双方之间明显缺乏信任的基础，最多只能是在纸面上讨论一下这一想法是否可行并“加以考虑”，不可能有什么实际的行动。

吃完晚饭之后，趁着夜色的掩护，暮光与茧茧换下了各自的替身，到第二天又照本宣科地表演了她们计划中的公开谈判……不过计划到最后还是起了一点变化。等到当天苹果鲁萨的小马们聚集到火车站（恋恋不舍地）为公主送行并向女王说再见（希望再也不见）时，暮光闪闪的发言很明显脱了稿。

“我们自然有许多不信任幻形灵的正当理由，”暮光闪闪演讲时正色说道，“更不必说中心城一战犯下的种种罪行仍然历历在目。但正如我的恩师塞拉斯蒂娅公主昔日的教导所言，每一只小马都理应有弥补他们过去错误的第二次机会。我曾经犯过许许多多的错误，她当然也不例外。然而我们的朋友们却能原谅我们，因为小马们天性如此。”

“因此在幻形灵们尝试与小马们并肩合作弥补他们过去的罪行时，我却还能听闻某些小马的恶劣言辞，对此我感到极其失望。”她继续说道，“他们是的确曾经企图征服马国，这种罪恶不会这么快就被我们轻易抛到脑后。但我们也不能忘记了我们都是小马。我们始终坚信着友谊与和谐……以及宽恕的力量。你们在场的每一位想必都曾经犯过错误。你们每一位将来也还会犯其他各种各样的错。如果想要得到纠正这些错误的机会，就请你们首先作表率把改过自新的机会赋予给其他小马……同样也包括幻形灵们。”

暮光闪闪的眼神扫过面前的民众，看到集体的怒火开始逐渐消退，被羞愧取而代之。“所以，我不希望再听到什么‘幻形灵滚出马国’之类的言论了。”她给自己的演讲做了总结，“也请不要再对所谓马族叛徒口诛笔伐了。如果最后幻形灵们还是食了言，到时候我们自会给他们好看——但不是现在。”她在火车站台上猛跺一蹄高喊道，“那就请你们都表现出小马的姿态！给他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说完最后一句，公主转身走进车厢，身后跟着她的两个卫兵[40]以及她那几位朋友也一同上了火车……不过有一位除外。

那只披着长长粉色鬓毛的黄色飞马——茧茧记起她的名字是小蝶——在登车前走到茧茧面前停了下来柔声耳语[41]，“最后一段是我说服了她才讲的。”她强调道，“暮光还远远没有原谅你以前对她，以及对韵律公主的所作所为。可她却还是愿意尝试。就与她之前对待无序与星光熠熠一样，她给了你第二次机会。”接着这只腼腆害羞的飞马的双眼死死盯住了面前冷酷无情的幻形灵女王与她对视，在那漫长得如同永恒的一瞬间，一对温和的目光径直刺向茧茧饱经沧桑已经千疮百孔的灵魂最深处。

“别让我失望。”圆瞪的双眼似在低语。

茧茧过了许久方才缓过神来，这时列车车门已经关上，友谊快车鸣响汽笛即将出发。她往后跌跌撞撞退了几步避开驶离站台的列车，却几乎撞上了身后的银星警长，对方顺势与她握了握蹄，“晚上好啊，女王陛下，”他拖着长腔问候道，“看在暮光公主说的份上，如果您愿与我在酒馆共进晚餐，我将不胜荣幸。”

“呃……当然可以。”茧茧仍有些晕头转向站立不稳。破天荒的第一次，她的内心里感受到了微弱的一丝愧疚，从未品尝过这种情感的她感受到的是一种陌生的甘草味，在她以往诱骗来的伴侣爱意上留下了几斑瑕疵。

“那就八点到时候见，”警长说着又压低声音补充道，“我是想跟您谈一谈了解一下一只名叫酷饮的雌驹的情况。是这样的，我有个住在道奇的兄弟给我写了信，问我酷饮在她苹果鲁萨的牧场上过得如何。看您最近一直在与她做生意，我想您应该能回答我的几个问题。”

茧茧猛然感到脊背一阵发凉。糟糕了，她暗自想着，我要怎么才能在……一夜之间偷来一座小巧却体面的农场呢？

在茧茧与警长约定的晚饭时间之前，她叫来了樱桃莓莓、冯·布唠恩与戈达德最后私下里开了一次会。“我想听听你们对我们目前进展的看法。”会议一开始她就直入主题，“就现在来讲。”

“好消息是，”樱桃莓莓答道，“只要我们拿到了交换的部件，我们就拥有了组装一个控制舱所需的一切装备……不过舱体本身除外。”

“华纳和我已经想好了一个大致的设计。”戈达德回复道，“我们需要测量一下茧——咳，女王陛下——穿上压力服之后的尺寸，不过如果我们组一个紧急攻关小组并且劳力充足的话，从头搭建一个训练用座舱只需要七十二小时。”

“而且我们明天就能组装起一个训练模拟器，”冯·布唠恩补充道，“只要告诉我们该放在什么位置就行。那些测试设备我们都可以利用起来。”

“不过训练还是尽可能放在真实飞船里实地进行比较好。”樱桃莓莓还是不忘强调一句，“总之，还有坏消息：一旦我们交换了技术组件，马国的太空计划就直接与我们站到同一条起跑线上了。而尽管你们两位先生都是一等一的火箭天才，”她说着还向一旁的戈达德与冯·布唠恩点头致意，“暮光闪闪却是个举世罕见的全才，而现在至少还有另三位天才在为她效力。女王陛下，请恕我直言，”她看着茧茧耸了耸肩，“不过您并不是天才，当然我也不是。所以除非我们能够保持住比她更快的研发速度，很快就会落后到被动追赶的地位。”

“哈。这倒并不难。”戈达德不假思索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