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踏天(1 / 2)
从襄陵寄来的东西,又盖有“赵”字印。
众所周知,在南联盟的都城襄陵只有一个赵家,这个在千年王朝分崩离析之前便已经存在的古老家族,任凭朝代更替,自有坐揽江山的从容气度,一直以来都把持着世俗界的无上权柄,在商王朝时期便有“三相世家”之称,说的便是在赵家极盛时期,曾有过祖孙三代“世袭”宰相的傲人成绩,这算是赵家这股浪潮势头最劲的时候,而平静时的波澜或许才是这种高门大阀最令人敬畏的东西,历朝历代,必有赵家人身居高位,保赵家长盛不衰。
如果说这些都是旧事无需再提的话,那现在南联盟的情况就是摆在眼前的、不容忽视的现实,自两百年前南北对峙开始时,联盟的最高议会中便有一位以赵为姓的议长,两百载岁月更替,这一点却是始终不变。
面对这样的一尊庞然大物,莫说是陈恪安,就是身为内使的许仙师,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付。
如此一来,那信封上的朱红字迹便显得格外扎眼。
‘李先生亲启’
这个李先生,到底是谁?
赵家的印信分为好几等,从这一枚赵字印记来看,这封信的规格并不高,这边意味着这个包裹的目的多半是在私而不在公,而这恰恰也是麻烦的,如果是公事那还可以公办,以陈恪安所谙熟的规则纠缠加上多方运作,未必就没有转圜的空间。
但如果这位‘李先生’是和赵家有私交,而且还是在这种局势下都要动用家族力量邮寄礼物的私交,这其中的利害,三言两语怕就是说不清了。
公大于私,这话不假,但在有些情况下,把这话颠倒过来,或许才是真正的道理。
陈恪安不着痕迹地瞥了李庆一眼,心中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只是他想不明白,出的最远的一趟门就是这次到福永来的李庆怎么可能会与襄陵赵家的人相识?
‘凭什么?先是黄仲行,而后又是襄陵赵家,这个穷小子,究竟凭什么?!’陈恪安内心咆哮,表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沉着的模样,只是那双目中闪烁着的妒意,却是已经有些藏不住的意味。
或许也是被这股妒意冲昏了头,侥幸心理渐渐战胜了理智,陈恪安,李是大姓,天下姓李的人何其之多,不说其他,单是现在这会议室中坐着的李姓之人便不下双手之数,这封信,这个包裹,也未必真就是寄给你李庆的。
“看来是我的东西。”
李庆淡淡地说了句,随即便要上前取走自己的东西。
在看到信封上那个“赵”字时,李庆便已经知晓了这个包裹的由来,只是没想到这枚约定好的戒指竟会到来的如此之慢,邮政的速度,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不敢恭维,不过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现在寄到,倒也是不差。
“慢着。”
就在李庆已经伸出手时,陈恪安却忽然叫住了他,沉声道:“既是襄陵那边寄来的东西,我看,还是慎重些的好,若是出了差错,让不想干的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误了大事,谁来担这个责?”
这句话,就差直接点李庆的名,说他就是那个“不相干的人”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震惊中的众人很快也反应过来,信封上是写了‘李先生亲启’不假,但却没写‘李庆亲启’啊,这个李先生究竟是谁,这其中,怕是大有可说道之处。
“是啊,这信上只说是寄给李先生的,又没说是直接寄给李庆的,凭一个‘李’字就认定物主,未免有些太草率了,还是像陈市长说的,慎重些为好,把情况搞清楚、弄明白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此话在理,刚才我们不就是不了解情况,匆忙下决定,才差点就铸成大错了吗?吃一堑长一智,刚犯过的错误,可不能再犯了啊。”
“只要姓李,都可以被称呼一句李先生,福永与襄陵隔了十万八千里,就连我们都很难与襄陵取得联系,至于宁浦,那就更是难上加难,要说是这个李先生是他李庆,我
“这个年轻人一肚子坏水,刚才就差点把黄市长害了,现在又想扯赵家的大旗,可不能再让他得逞了。”
就像是溺水的人忽然见到一根浮木,求生的本能让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抱了上去,而且是越说,底气好像就越足,不管别人信不信,说话的人自己倒都是先信了。
主席台上,端坐首位的黄仲行却是悠悠然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知道,在看到信封的那一刹那,陈恪安其实已经信了。
这位被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陈市长现在只是在自我欺骗中做着最后的顽抗,是不甘心,不甘心会败在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手上,而且这个年轻人还是他一直以来看不起的,更要紧的是,就在方才,他分明已经是胜券在握,转眼间形势便被逆转,这种从天堂直接被打入地狱的感觉,一般人还真是承受不了。
陈恪安是如此,而台下那些议论的人,他们又何尝不是呢?一群坐拥主场又严阵以待的精英,居然会输给一个从山里来的年轻人,这是他们完全没法接受的事情。
放下茶杯的黄仲行,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时间心中也是颇为复杂,当陈恪安拿出那一纸文书时,局面便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后面发生的事,一桩桩的牵扯皆是不小,就连他也不得不谋定而后动,不敢随意发言。
“哦?那依照陈市长的意思,信封上写的‘李先生’该是指的谁呢?”李庆弹了弹手指,颇不以为意,“方才也说了,这是急事,弄错了人固然不好,但要是耽搁了,怕您也是承担不起吧?”
陈恪安冷着一张脸,目光扫视台下众人,一连扫过好几位心腹,皆是目光躲闪,不敢与他对视。
且不说这些人有没有这份急智,这种时候,谁敢出来乱说话,谁又敢来背这口大黑锅?议论一下壮壮声势可以,但真到了关键时候,自是没有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这件事,下来后我自然会查清楚……”
李庆岔断他的话:“现在弄不清楚么?为什么非要下去过后再查?”
“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嘛,东西都送上门了,还是现在就问清楚的好,”黄仲行也轻飘飘地递过来一句话,“是谁的东西,给谁就行了嘛,多简单的事情。”
陈恪安顿时语塞。
如果说陈恪安是一条蛇,那黄仲行的这句话便是打中了他的七寸,无论如何,黄仲行都比他要高上一级,一把手都发话了,他这个副手还能说什么?但要他怎么弄清楚,把在场姓李的人全部点起来挨个问吗?陈恪安虽然有权,但这样得罪人,那也与找死没什么区别。
“我倒有一个法子。”许仙师扫了陈恪安一眼,缓缓开口道。
这时候,许仙师的声音听在陈恪安的耳中简直就如同天籁一般,他向许仙师投去感激的目光,“特使不妨直言。”
许仙师面无表情地道:“其实这个问题没这么复杂,你们也并不想知道信上写的李先生到底是谁,大家想知道的,无非就是他,”说着,许仙师向着李庆遥遥一指,“到底是不是李先生而已。”
这话一出,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事实是如此不假,但这话说出来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这么多年下来,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话里有话,含沙射影,觉得这是话术,是技巧,是世故,是做人的不二法门,现在一听这直来直去的真话,会觉得刺耳也不是什么怪事。
许仙师显然不是顾忌这些的人,甚至于自始至终,堂下百官又有哪个能入他法眼,“说之前,我想先问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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