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1 / 2)
窦豆只顾自说自话,没注意黑驴的分心走神。
“其实钱太多了也不好,愁人,不知道干嘛?”窦豆愁眉苦脸的托着下巴说。
“嗯嗯嗯,我也是犯愁呢,钱多了真不好,不知道干嘛?一亿多,啥也不用干了,够几辈子人吃的。
但是啥事都不干的话,人活得也很无聊是吧?毕竟咱还年轻呢。”黑驴是真愁。
窦豆就觉得黑驴的代入感超强,她就没反过来想想,此时此刻,她跟黑驴一样。
王昕双手湿淋淋的捧着几个苹果进来,看到两个人愁眉不展的样子,关切地问道:“怎么了?遇到啥难题了?”
王昕很有救苦救难的菩萨境界和觉悟,一看到有人愁眉苦脸的,就想冲过去,拍着胸脯保证,不用发愁,这事交给我了!
底气大概是他老爸的钱给的。
窦豆这才从遐想中清醒过来,逮着黑驴,照着头上甩了两个小巴掌:
“你整天做着发财的美梦也就罢了,你把我也带傻了,两个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在这里发愁钱多了没地儿用怎么办?你说你可笑不可笑?”
黑驴抬手挡住窦豆的小手,哈哈哈大笑起来,只笑的蹲在地上起不来。
王昕拿了个苹果递给狂笑不停的黑驴,说:“别笑了,吃个苹果吧。”
黑驴脸上挂了两道亮晶晶的泪条儿,王昕奇怪的问:“黑驴哥,你也太夸张了吧,眼泪都笑出来了?”
窦豆把背对着自己,蹲在床边的黑驴的脸扳过来,果然看到黑驴泪流满面。
窦豆不由得打趣道:“黑驴,你是哭呢,还是笑呢?”
黑驴扭转过自己的头,哽咽着说:“哥是笑,是笑呢。”
黑驴抹了把脸上的泪,使劲咬了一口苹果,几乎连嚼都没嚼就梗着脖子吞了下去,脸上的泪水更加汹涌。
直对着黑驴的王昕,手足无措的看了看窦豆,从床头柜上拿出餐巾纸递给黑驴,黑驴默默地接过来,胡乱抹了一下脸,又是咔嚓一大口。
三两下把一只苹果吞下肚。
王昕傻愣愣地又递给黑驴一个苹果,黑驴又是几口吞了下去,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直直地砸到地上,王昕觉得他都能听到“乒乓”“乒乓”的响声。
王昕傻了似的,机械地连着递给黑驴几个苹果,直到把他刚洗好的几只苹果吃完,黑驴还木呆呆地蹲在床边。
窦豆看出来了,这还真不是笑,是哭,是乐极生悲了,她对王昕说:“去把门关上。”
王昕听话的把门关上,走过来,站在黑驴面前,“黑驴哥,有什么难处您尽管说,多的兄弟没有,百十万块钱,兄弟还是能马上拿出手的。”
窦豆心说,艾玛,百十万还不算多,兄弟您是不是对孔方兄有误会啊?有钱人果然气管子长得粗啊。
我家老父老母,一辈子省吃俭用,才攒了二十多万啊。就这老妈还整天在她面前,偷偷地嘚瑟。还,还让她一定要保密,说财不露白。
窦豆一想到梅时雪那神秘兮兮的样子,就想捂脸。
黑驴擤了下鼻涕,说:“兄弟,我谢谢你,哥不缺钱。
哥只是整不明白,人特么活着到底是为什么?咱穷得揭不开锅时,还有个奔头儿,还有一腔热血,怎么今天父母的房子有着落了,哥倒是心里空落落的了?”
黑驴伸手问王昕要餐巾纸,仿佛他连起来的劲都泄掉了,起不来了。
王昕干脆把一包抽纸都递给了他。
黑驴抽了一张又一张,又是擦泪又是擤鼻涕的,一会儿地上就扔了一堆垃圾,王昕赶紧找来畚箕扫了进去。
窦豆对黑驴说:“黑驴,你起来坐到椅子上说话。”
王昕把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搬过来,自己坐到床沿上,黑驴起身坐到椅子上,歉意地说:“哥今天失态哈。”
他又擤了下鼻子,说:“窦豆,王昕,哥想给你们说说哥家的丑事。”
窦豆之前知道点黑驴的家事,宽慰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怎么能叫丑事?”
黑驴说:“才十来岁,我娘就得了不治之症,为了给娘治病,家里花光了所有的钱,还欠了一屁股债。
我老家,原本就是有名的贫困县,就在今年三月份,国家公布的国家级贫困县,我们兴国县就榜上有名。
等娘病逝,爹就整天劣质酒不断,也不过问我们三兄妹。家里没吃的了,我就带着弟弟妹妹到县城里要饭。
有次人家办喜筵,给了我们很多烧饼,我们给爹带回去几个,爹当时难过的放声大哭,那天他没再喝酒。
第二天一早,他对我说,要带我去走亲戚。我就跟他走了,坐了将近一天的车,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爹让我在厕所门前等他,他说他去解手。
我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他,就跑厕所里去找他,结果没找到。那个厕所有两个门,他是从另一个门偷偷地走的。
眼看天就黑了,我怕爹回来找我,就一直等在厕所旁边。
我在那里苦苦等了三天,都没等到爹,我这时候才明白,爹这是把我扔了。
我后来才明白,爹是实在养不起我们三个孩子,我大些,这是让我自谋生路了。
没办法,我只好在那个叫赣州的城市靠捡垃圾生活……“
黑驴的声音哽咽起来。
“你们都是在蜜糖罐里长大的,不知道没有饭吃的日子是什么味道。我就是靠吃垃圾箱里捡到的剩饭、烂菜、烂水果、果核活下来的。
我在老家就带着弟弟妹妹去要过饭,有点经验,能很快适应。”
黑驴再次抹了把眼泪,窦豆的眼泪也滚滚落下,她拉着黑驴的手,小心翼翼的问道:“不是说犯了错,怕父亲打才逃走的吗?”
黑驴苦笑了下说:“那是自欺欺人的话,我不想让别人指责我父亲,父亲的确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出此下策。
一年以后,我在那个城市靠捡破烂攒了一点钱。
至今我见到垃圾箱,都倍感亲切。见到废品收购站,都心生感激。
它养活了多少人啊?叫花子,小孤儿,孤苦老人,贫困潦倒的人,一夜血本无归的绝望之人……”
窦豆和王昕都心情复杂地看着黑驴,认真听他的故事,也不插话。
“那年的过年前,我买了张回家的车票,一路上看我不停的帮着别人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大家对我都非常友好。
我旁边的一个阿姨问我到哪去,我说回家过年。
在她的一再追问下,我告诉了她实情,她听了我的故事后就哭了,她摸着我的头说多么懂事的孩子呀,都被你父亲抛弃了,还大老远的想着回家过年。
我生平第一次听说“抛弃”这个词儿,而且自己立马就懂了它的意思……”
黑驴哽咽了一下。
“她下车前给我留了一个地址,说我回家后,如果父亲还是不要我,就去庐山找她,她说这么仁义的孩子,你爹不要,我要。
还硬塞给我二百块钱,说回家告诉你爹,就说这钱是你捡破烂挣的,也许你爹看到你能挣钱,就不会再抛弃你了。
我不要她的钱,告诉她我有。她说咱娘俩个能遇到就是缘分,这个钱你不要,我会难过一辈子,我就拿着了。
回家后,我爹见到我哭得像个泪人,我对爹说,我不怪你,都怪自己没本事不能挣钱养活爹、养活弟弟妹妹。
弟弟说,把我扔了后,爹回来大病了一场,从此以后滴酒不沾,拼命干活挣钱,供他们兄妹上学。
我回去后,爹心情好了,人也越来越精神,我帮着爹干活挣钱,赚点钱就拿去还债。
十六岁的时候,我随着村里人来上海打工,先是在工地上当小工,这两年跟一个哥们,就是到咱白领公寓来吃过饭的王文武,跟他学着在网上开店卖玉器。
在上海吃苦受累赚钱,到今年整整十年,挣点钱就寄回家,我从来没有抱怨过,我知道这就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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