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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你为什么不反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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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东京帝国大学,德育园。

陆时正站在讲台上聊着日语翻译相关的一些问题。

因为第一次交流弄得有些不愉快,魔怔人内藤湖南被其它魔怔人打了,所以现在的交流气氛偏向纯学术,

民族、文化之类的,大家心照不宣地没再提及。

要不然,又有人被打掉门牙就太不好看了。

陆时在上面讲:“日语偶有省略,最常见的就是没有主语,一句话抛出来,难免要根据上下文来进行揣测。就比如……”

他本想举个例子,

有几个甚至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时不时地打瞌睡。

陆时倒也无所谓,

“那今天就讲到这儿好了。”

之后便要走下讲台。

结果,有人立即举起了手,说道:“陆教授,请您等一等!关于《蝇王》的问题,我有几处不解。”

陆时明白了,

学生们因为通宵达旦地看书,才显得没有精神。

他说道:“好吧,我们可以聊聊。”

那个学生立即问道:“陆教授,您是不是不支持五岛正人所代表的野兽派?”

陆时摊手,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蓄意杀人,有期徒刑。

一句顺口溜,本来是想缓解气氛的。

结果,的表情。

陆时只好反问:“你们支持五岛正人的所言所行?”

“……”

“……”

“……”

一阵安静后,有人说:“猪崽子被害死,这点无法否认。但我想,其真正的死因不在五岛正人。他们只是十几岁的孩子,如果不困于荒岛,怎么会做出杀人这种事呢?”

旁边的学生附和,

“没错!《蝇王》里死的人可不止两个孩子。他们所乘坐的船只因为与敌方舰艇战斗而触礁,最后沉没,几十名成年人丧生。孩子们流落荒岛之后,岛上又出现了新的死者。”

“啧……”

陆时咋舌,

所谓“听话听音”,他琢磨出味儿来了。

这些日本学生的观点是,被杀的两个孩子的根本死因和那些成年人一样——

船只因为与敌方舰艇战斗而触礁。

五岛正人有什么错?

他还只是个孩子!

如此思路,跟现代某些人为战争罪行洗白的手法差不多,

最典型的便是:“我也是受害者。”

陆时沉吟,

“你们应当知道对马岛海战吧?”

有人说:“许多国家的史料都有记载,元世祖征日本。”

现场气氛没有变化。

因为时代久远,所以被蒙人用铁蹄践踏的那段历史并不能让他们感同身受。

陆时继续道:“当时,元朝的礼部侍郎殷弘持金符,充国信副使,持国书出使日本。你们可知国书的内容?”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问题太难。

陆时笑,

‘上天眷命,大蒙古国皇帝奉书。日本国王朕惟自古小国之君,境土相接,尚务讲信修睦。况我祖宗,受天明命,奄有区夏,遐方异域,畏威怀德者,不可悉数……’

这个国书十分霸气。

简单讲,日本一个弹丸之地,打是打不过我的,要么臣服,要么死!

听到国书,帝大生立即有了反应。

就像又在人群中投掷了一枚小男孩,

议论声爆了,

“猖狂!”

“哼……所以他们现在什么也不是了。”

“真是欠揍啊……”

……

陆时双手下压,

“各位,听我说完。”

经过几天的交流,他已颇有威信,学生们还是愿意听话的。

现场安静了。

陆时说:“元军从合浦出发,成功登陆对马岛,岛主宗助国父子率领八十骑拦阻,但是被全歼。元军先锋军首领敖嘎下达了屠城指令,对马岛只有少数人幸存。”

这一段就是游戏《对马岛之魂》的开场部分。

学生间的气氛又开始变得焦灼起来。

民族伤痛,掩盖不掉。

陆时问:“伱们说,这个敖嘎是否是恶……”

话还没说完,

“当然是!”

陆时心中冷哼了一声,

“是吗?但根据史料的记载,敖嘎并不癫狂,也没有嗜血欲。他平凡无趣、近乎乏味,根本不像一个杀人狂。他选择屠城,只是因为征东元帅忻都的指令。”

立即有学生起身反驳道:“那是元朝的史料吧?”

陆时摇头,

“三方史料都如此,元朝、高丽、日本。”

“啊这……”

学生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陆时笑了笑,

“所以,按照你们刚才的论调,对马岛那些人的根本死因并非敖嘎的屠杀,而是两国交战。而敖嘎依照命令行事,暴行却被记载在史书里,获得坏名声,他也是受害者。”

现场的气氛十分诡异,

谁能想到,回旋镖会来得这么快?

且陆时博闻强识,动不动就能掏出来个史实,实在辩论不过啊!

陆时总结道:“有些罪恶不是从自身的邪恶动机出发的,是一种没有残暴动机的残暴罪行。如果事前不知思考、事后不知悔改,其行为仍是一种恶。”

学生们不由得思考。

只可惜,魔怔人之所以魔怔,就在于他们魔怔。

(笑)

陆时说的那些,作用不大。

又有人说:“陆教授,还是别聊那些了。我们说回《蝇王》如何?”

“啧……”

陆时微微咋舌,

“可以。你想问些什么呢?还是五岛正人代表的野兽派的问题?”

学生说:“我只是觉得,孩子们在那种情况下,想要吃肉、惧怕野兽,都没有错。”

陆时“嗯”了一声,

“确实是这样啊。我也没说有错啊。”

学生挠头,

“可是,你的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对五岛正人的批判。”

“噗!”

陆时不由得笑喷,

“我就没批判天野桂一吗?”

学生们懵了,

整本书读下来,他们都觉得天野桂一是正方代表,是文明、秩序的象征。

陆时叹气,

“你们没有好好读书。只要仔细看过就会发现,最初的选举十分荒谬,天野桂一成为头领,倚靠的是孩子们莫名其妙的好感。而他的能力又如何呢?”

在《蝇王》里,天野桂一品节高贵。

但要说能力,

他用人调配不当,和五岛正人起冲突也只会指责,才智更是不如坚信科学的猪崽子。

可以说,他根本没有领导力。

但不知为什么,

“最初的选举十分荒谬,天野桂一成为头领,倚靠的是孩子们莫名其妙的好感。”

这话由陆时说出来,总觉得像在暗示什么。

学生们下意识看向皇居的方向,

之后,他们赶紧摇摇头,

没有证据的事,万不可瞎想!

再说了,明治天皇也不会像天野桂一那样搞投票制度,

两者完全没有关系!

陆时笑道:“我在书里可没说自己支持哪一方。你们觉得我在批判五岛正人,是因为你们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一句话把自己给摘得干干净净。

帝大生被忽悠瘸了,

“莫非,我们真是那么想的?”

“嘶……”

“大概是潜移默化。”

……

他们都很懵。

陆时摆手,

“好了,与其聊这些,还不如聊聊的写作技巧。《蝇王》是典型的荒岛文学,在情节上遵循了‘流落荒岛——荒岛求生——回归文明’的传统荒岛文学三部曲模式……”

接下来十几分钟,陆时都在讲荒岛文学。

……

下午。

东京火车站。

李蕙仙一手拉着梁思顺,一手抱着梁思成,正在为丈夫送行。

拿到《蝇王》的稿子,蒋国亮已经先行一步回横滨,

梁启超不放心,也想尽早回去。

《新民丛报》刚刚发行,主要撰稿人一共没几个,好不容易逮到陆时这样的大佬,自然要做好宣传。

李蕙仙小声说道:“任甫,我想让思顺拜陆教授为师。”

梁启超沉吟,

从本心出发,他对攀高枝的行为有些抵触。

但陆时终究与旁人不同,

他在英国的地位极高,又和爱德华七世颇私交甚密,说不定可以取一取君主立宪的经呢?

梁启超看向女儿。

没想到,梁思顺直接往妈妈身后躲,

“我不想读书。”

梁启超无奈,

“好好好。不读就不读吧。”

李蕙仙却是一瞪眼,小声埋怨:“任甫,你莫要唱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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