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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越姬乌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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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贞元初年的广陵,有个叫冯俊的汉子,他靠着给人当佣工过日子。冯俊力气大,但脑筋有点直,雇他的人还挺多的。有一天,他在市集上碰到了一个道士,这道士正在那儿买药。道士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其中有一个大包袱,看起来沉甸甸的,至少有百来斤重。道士四处张望,想找个能一个人扛起这包袱的人,还承诺说,谁要是能帮这忙,他就给双倍的工钱。冯俊一听,心想这活儿我合适啊,于是他就站了出来。

道士看了看他,点了点头,说:“好,那你就跟我走吧,不过咱们不到六合县,改走水路。到时候你跟着我的船走,工钱也不会少你的。”

冯俊一听还有这等好事,赶紧回家跟老婆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跟着道士走了。两人上了一艘小船,道士站在船头,冯俊则坐在船尾。船刚开出江口没几里地,道士就说:“今天风平浪静,船走得慢,我得使点小法术。”说完,他就让冯俊和船夫都趴在船舱里别动,自己则站在船头,一手拉帆,一手划船。

冯俊和船夫趴在船舱里,只听到外面风声呼呼、浪声滔滔,感觉船好像在天上飞似的,吓得他俩大气都不敢出。过了一会儿,道士让他们出来,一看,船已经到了一处风平浪静的地方,前面是连绵的山岭,原来已经到了南湖庐山下的星子湾。

道士上岸后,让冯俊扛起那个大包袱。船夫想收船钱,道士却说:“我知道你是浔阳人,急着回去,这船钱就当我借你的,不用客气了。”船夫一听,赶紧拜谢,然后划船走了。

道士带着冯俊在乱石间走了五六里路,快到山下的时候,看到一块几丈高的大石头。道士用小石头敲了几下,那大石头竟然裂成了两半,从里面跳出一个童子,高兴地说:“师父您回来啦!”

道士点点头,带着冯俊走进了石头缝里。刚开始很狭窄,走了十几丈后,路渐渐宽了起来。又走了几十步,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石洞,里面灯火通明,还有好几个道士在下棋、聊天。他们看到进来的道士,都问:“你怎么才来啊?”

道士没回答,只是让冯俊把包袱放下,然后吩咐手下的人赶紧送冯俊回去。那个带冯俊来的道士又对手下说:“这个挑夫饿了,给他点吃的。”

话说,那道士给冯俊盛了一碗香喷喷的胡麻饭,还递给他一碗浆,那浆啊,滑得像乳一样,冯俊心里直犯嘀咕,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呢?吃完喝完,道士就送冯俊出门,还笑眯眯地说:“辛苦你跑这么远,送你点小礼物。”说着,掏出一千文钱,让冯俊系在腰上,“回到家,你数数看,有惊喜哦!”

道士又问冯俊:“家里几口人啊?”冯俊答:“老婆孩子加起来五口。”道士点了点头,掏出个小药瓶,里面有百多粒丹药,“每天吃一粒,百天不用愁吃饭。”冯俊一听,这好东西得带回家啊,可又犯愁了:“这回去的路可不近,咋知道咋走啊?”道士哈哈一笑:“放心,我给你画张图。”

说完,带着冯俊走到一堆乱石边,指着一块像老虎一样的石头说:“骑上去!”冯俊一愣,但还是照做了。道士用东西把石头蒙上,让冯俊抓着石头尾巴,像骑马一样。然后让冯俊闭上眼睛,说:“等脚着地了就睁开。”冯俊照做,只觉得石头腾空而起,飞在空中。

飞了好久,冯俊觉得脚着地了,睁开眼一看,已经到广陵城门口了!这时候天都快黑了,冯俊心想,这速度也太快了吧!到家门口,老婆孩子都惊呆了。冯俊解开腰带一看,哇,都是金子!

从此,冯俊再也不用给人打工了,买了好多田地和房子,成了个大富翁。不过啊,村里人都怀疑他偷东西。后来有地方发生了盗窃案,村里人就怀疑冯俊是同伙,把他抓到官府去了。

那时候的节度使杜公亚啊,特别喜欢道家炼丹术和听奇闻异事。听了冯俊的经历后,非要看看那神奇的丹药。结果丹药一到他手里,就像掉地上一样消失了!冯俊还说了那块能飞的石头还在城外呢。杜公亚一听,觉得冯俊不是贼,就放了他。从此,杜公亚也开始研究道家炼丹术,可惜啊,啥也没炼出来。冯俊后来安享晚年,子孙也都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冯燕,这哥们儿可是魏地的一个狠角色,家里祖辈儿都没啥名气,但他从小就有一股子豪气,专门喜欢搞些击球斗鸡之类的刺激玩意儿。有一天,魏市上有人因为争财打了起来,冯燕一听说这事儿,立马跑过去,几拳就把那帮不平之辈给收拾了。但这么一来,官府就盯上了他,他只好躲到田里去。可官府的追捕越来越紧,冯燕一咬牙,就逃到了滑地。

到了滑地,冯燕更是如鱼得水,跟滑军里的那些少年们玩得火热,一起击球斗鸡,好不快活。当时滑地的相国贾公,一看冯燕是个人才,就把他留在了中军。

有一天,冯燕在街上溜达,突然发现一个妇人躲在门缝里偷看他,那眼神啊,媚得能滴水!冯燕一看就心动了,找人去打听了一下,嘿,这妇人还是个有夫之妇,她老公就是滑将张婴。张婴一听这事儿,气得七窍生烟,天天揍老婆。那妇人的亲戚们也都站在张婴那边,骂冯燕不是个东西。

有一天,冯燕跟一群哥们儿喝酒,喝到兴起,就偷偷溜回那妇人家,躺在床上假装睡觉,还把门给堵上了。张婴喝得醉醺醺地回来,老婆赶紧开门让他进来,还用裙子挡住冯燕。冯燕这小子也是机灵,一点点往门后挪,结果一不小心掉到枕头

张婴醉得跟泥一样,冯燕就指指毛巾,让那妇人把刀递给他。冯燕一看机会来了,一刀就把那妇人给宰了,然后拿着毛巾就走了。

第二天早上,张婴一醒来,看见老婆死得惨不忍睹,吓得魂飞魄散,想出去报案。可邻居们以为是他杀了老婆,把他绑起来,赶紧跑去告诉妇人的亲戚们。亲戚们一来就嚷嚷:“这混蛋经常打我们女儿,现在还诬陷她,现在又把她给杀了,怎么可能有别人干的!就算真是别人干的,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那倒霉的张婴,被一群人按在地上,噼里啪啦挨了百多下板子,疼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官府的人把他当成杀人犯给抓了起来,可张婴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司法官带着一帮小吏,拿着棍棒,押着张婴去法场。围观的群众啊,多得跟蚂蚁似的,足有好几千人。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个人挤开人群,大喊一声:“别冤枉好人啊!是我偷了他老婆,又把她给杀了,应该抓我才对!”

小吏们一听,立马就把这人给抓住了。嘿,你猜怎么着?这人竟然就是冯燕!

司法官带着冯燕去见贾公,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个明白。贾公一听,觉得这冯燕虽然是个狠角色,但也是个有担当的人,就把情况上报给了皇上。皇上也是个讲情义的人,就下旨免了滑城所有死罪的刑罚。

这冯燕啊,真是个传奇人物!他杀了不该杀的人,又替不该死的人洗了冤屈,真是个古代的豪杰啊!不过话说回来,这淫欲之心啊,比水火还可怕,大家可得小心着点!

话说在万历年间,浙东有个李生,他老爸可是个大官,但他却选择自己拿钱去京城闯荡,还跟教坊里的一位绝美女郎杜十娘打得火热。两人腻在一起过了好几年,李生的钱袋子也慢慢空了,杜十娘的老妈开始嫌他烦。可这俩人感情反而越来越好,杜十娘长得倾国倾城,歌舞更是一绝,简直就是京城里那些公子哥儿的梦中情人。

杜十娘的老妈看两人整天腻在一起,就开始找茬儿,想用狠话把他们拆开。可李生这人啊,就是个软柿子,怎么骂都不还口。后来老妈子更狠了,直接放话威胁。杜十娘受不了这气,决定跟李生私奔。老妈子心想,这闺女又不是我亲生的,而且教坊里要给人赎身,怎么着也得几百两银子。这李生一看就知道是个穷光蛋,我就想办法整整他,让他知难而退。于是老妈子就故意羞辱杜十娘,说:“你能让李生拿出三百两银子给我,我就放你们走。”

杜十娘一听,觉得这主意还不错,就说:“李郎虽然现在落魄,但三百两银子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不过钱不是那么好凑的,万一钱凑齐了,老妈子你反悔怎么办?”

老妈子心想李生这穷酸样,怎么可能拿出钱来,就指着蜡烛上的烛花笑着说:“李生要是真能带钱来,我就让杜十娘跟你走。这烛花就像是个好兆头,预示着你能得到美人。”

两人商量好后,就各自散了。到了半夜,杜十娘伤心地哭了起来,对李生说:“你带的钱本来就不够赎我,但你有没有想过从亲戚朋友那里借点呢?”

李生一听,眼睛一亮,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一直不好意思开口。”

第二天,李生就开始装模作样地收拾行李,跟亲戚朋友告别,到处借钱。可亲戚朋友都觉得他整天泡在烟花之地,突然说要走,肯定是假的。而且他老爸还写信断绝了他的归路,要是借钱给他,到时候要不回来怎么办?大家都找各种理由搪塞。李生拖了一个月,还是空手去见杜十娘。杜十娘半夜叹气说:“李郎,你真的连一点钱都拿不出来吗?我枕头下有一百五十两碎金子,是我以前藏在棉絮里的。明天你悄悄拿去给老妈子。剩下的我就没办法了,你看着办吧。”

李生惊喜交加,小心翼翼地捧着杜十娘给的金子,去找那些亲戚朋友。他把自己和杜十娘的情况一说,亲戚朋友们都挺同情杜十娘,纷纷慷慨解囊,凑了一百两银子给李生。李生拿着钱,眼眶都红了,对杜十娘说:“我这人太没用了,还差五十两银子怎么办呢?”

杜十娘笑嘻嘻地说:“别急,明天我去找邻家的姐妹们想想办法。”

到了第二天,杜十娘果然又弄来了五十两银子。李生把两笔钱合在一起,交给了老妈子。老妈子一看钱够了,就想反悔,杜十娘哭着对她说:“妈,你当初说要三百两银子,现在钱给了你又说话不算数。你要是反悔,我就死在你面前!”

老妈子一听,怕人财两空,只好说:“好吧,按你说的办。不过从头到脚,你身上不能带一样东西走。”

杜十娘爽快地答应了。第二天,她梳了个光头,穿了身布衣,跟李生一起出了门。她跟院子里的姐妹们告别,姐妹们都很感动,纷纷送她东西。不一会儿,杜十娘就从头到脚焕然一新了。姐妹们又说:“李生跟你千里迢迢,路上肯定需要钱。”于是又每人送了一箱子东西。箱子里有什么东西,李生不知道,杜十娘也装作不知道。

天快黑了,姐妹们挥泪告别。杜十娘跟着李生到了旅馆,一看屋里啥也没有,李生就两眼发直地盯着桌子。杜十娘脱下左臂上的生绢,扔给李生二十两银子,说:“拿这个当路费吧。”

第二天,李生雇了车马出了京城,到了潞河,附上了一艘出使的船。到了船上,钱已经花光了。杜十娘又露出右臂上的生绡,拿出三十两银子,说:“这下可以吃饭了。”

李生接连遇到这么多好事,心里高兴得不得了。两人从秋天走到冬天,一路上李生觉得幸福极了,跟杜十娘发誓要白头偕老。

到了瓜州,两人下了出使的船,租了条小船,准备第二天过河。那天晚上,月亮挂在江上,像一面镜子。李生对杜十娘说:“自从出了京城,我就一直提心吊胆的。今晚咱们有专船,啥也不用怕了。再说江南的月色,哪比得上塞北的风尘呢?咱们也别这么闷着了。”

夜色中,月光如水,洒落在宽阔的江面上。杜十娘和李生手牵手,坐在船头,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李生心中涌起一股豪情,举起酒杯,邀请杜十娘为他唱歌助兴,以酬谢这轮皎洁的江月。

杜十娘微微一笑,轻启朱唇,歌声婉转悠扬,如泣如诉。她的歌声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仿佛乌啼猿咽,让人听了心生怜悯。

这时,旁边的一艘船上,有个年轻的盐商正在喝酒。他今年二十来岁,长得一表人才,在青楼中颇有名气。他听到杜十娘的歌声,顿时被吸引住了,神情陶醉,仿佛要飞起来一般。可惜歌声很快就消失了,他通宵未眠,一直想着那美妙的旋律。

第二天早上,风雪交加,渡江受阻。盐商得知李生的船上有位绝色佳人,便打扮得整整齐齐,来到李生的船上。他假装与李生套近乎,邀请李生上岸喝酒聊天。酒过三巡,盐商开始试探李生:“昨夜那美妙的歌声,不知是为谁而唱?”

李生如实相告,盐商又问:“你渡江之后就要回故乡了吗?”李生叹了口气,告诉盐商他因为杜十娘而无法回去:“她打算带我在江南的山水间游玩。”

两人推杯换盏,李生不知不觉地把自己的心事都说了出来。盐商听后,眉头紧锁,对李生说:“你带着这么个美人游历江南,难道就不怕惹上麻烦吗?江南的人最擅长轻薄之事,一旦情到深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更别说杜十娘这样的女子,她的心思谁猜得透?说不定她会利用你作为跳板,在前路上与别人幽会。到时候,你在江湖上就会名声扫地。我听说,父亲和女人哪个更亲?欢乐和危害哪个更重?希望你好好想想。”

李生听了这番话,开始愁眉苦脸起来:“那我该怎么办呢?”盐商说:“我有个好主意,既方便你又对你好,只怕你做不到。”李生急切地问:“什么主意?”盐商说:“如果你能割舍对杜十娘的感情,我愿意出千金买她走。这样你就可以回家报平安,也不用再担心路上的危险了。希望你好好考虑。”

李生漂泊多年,孤身一人,虽然对杜十娘情深意重,但听了盐商的话,也不禁陷入了沉思。他既想回家报平安,又舍不得杜十娘。心中矛盾重重,仿佛被困在进退维谷的境地。他只好低头沉思,以辞别盐商为由,打算回去和杜十娘商量。于是两人携手下船,各回各的船上去了。

夜色已深,杜十娘挑着灯,等着李生过来小酌一杯。李生看着她,心里那股冲动简直快压抑不住了,但嘴上还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话来。两人最终相拥而眠,打算好好休息一晚。

可是到了半夜,李生突然悲从中来,哭个不停。杜十娘急忙坐起身来,抱着他问道:“咱俩在一起快三年了,走了这么远的路,你都没哭过。今天渡个江,本应该是高高兴兴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伤感呢?我真是不明白。难道是你想离开我吗?”

李生一边哭一边说着心里的苦衷,把之前跟盐商说的事情都告诉了杜十娘。杜十娘这才松开怀抱,对李生说:“谁给你出的这个主意啊?真是个大英雄!你得了千金,可以回去见父母;我得了自由,也不用拖累你。这真是既合乎情理,又符合礼义啊!真是太完美了!不过,那千金在哪儿呢?”

李生回答说:“我还没问你的意见呢,那钱还在那人箱子里。”

杜十娘说:“那明天早上你就去告诉他,同意他的提议。不过这可是大事,得等钱到你箱子里,我才会去他船上。”

这时已经是半夜了,杜十娘开始梳妆打扮,她说:“今天这妆,是送别也是迎新,得好好弄。”等她收拾完毕,天也快亮了。

新安人已经划着船来到李生的船前,得知杜十娘同意后,高兴得不得了,说:“请丽卿姑娘把妆台作为信物给我吧。”杜十娘爽快地答应了李生,让他把妆台交给新安人。新安人接过妆台,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里面的财物一点没少。

于是,杜十娘从船上站起来,扶着船舷对新安人说:“我刚才给你的妆台里,有李郎的路引,你赶紧找出来还给他。”新安人急忙照办。杜十娘又让李生打开一个箱子,里面装着的,正是新安人出的那千金聘礼。

夜幕降临,满船的璀璨珍宝仿佛凤舞翠霓,纷纷被投入江水之中,粗略一算,至少值数百金。李生和那些轻薄子以及两船的人,此刻都惊讶得合不拢嘴,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场景。

接着,李生又取出一箱,里面全是翠绿的羽毛、明亮的珠宝、玉制的箫管和金制的乐器,价值几千金。李生毫不犹豫地又将它们投进了江中。

随后,李生又抽出一个革囊,里面全是世间罕见的古玉和紫金玩物,价值无法估量。他再次毫不犹豫地将其投入江中。

最后,李生又抽出一个匣子,里面满是一把把的夜明珠,光芒四溢,船上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吓得大叫起来,连集市上的人都被惊动了。

这时,杜十娘又想把匣子投进江里,李生这才如梦初醒,后悔不已,他紧紧抱住杜十娘,痛哭流涕地阻止她。就连新安人也过来劝解。

杜十娘一把推开李生,狠狠地骂新安人:“你听了我的歌声就动了情,竟然代替黄莺说话,不顾神明。你就像剪断绳子让瓶子掉进井里一样,害得我差点丧命。我恨自己身体柔弱,不能拔刀相向。可你却又贪图钱财,强求拥抱。你就像一只疯狂的狗,刚追上风,又想争夺骨头。我如果死后有灵,一定会向神明告状,不久就会夺走你的性命。我藏身寄影,托付姐妹们珍藏奇货,是为了资助李郎回家见父母。现在你故意暴露我,是想让人知道李郎是个瞎子。我为了李郎,眼睛都快哭干了,魂魄也多次离散。李郎的事好不容易快成了,你却不想和他携手共进,反而像簧片一样善变,害怕被人发现,一朝抛弃我,就像丢弃残汁一样轻易。你却还贪图这些残剩的东西,想收回覆水,我还有什么脸面听你挽留!今生已矣!东海沙明,西华黍垒,这份怨恨纠缠,哪里会有尽头!”

于是,船上和崖上的人都流下了眼泪,骂李生是负心人,而杜十娘已经拿着明珠跳进了江水,再也没有起来。

这时,目击者们都想冲上去打新安人和李生。李生和新安人各自划船分道逃去,不知去向。唉!像杜十娘这样的女子,哪里愧对子政所称赞的烈女呢!即使是深闺中的秀女,她的贞节又怎么能够超过她呢!

宋幼清说:我在庚子年的秋天从朋友那里听说了这件事。年底空闲的时候,我拿起笔来记叙这件事。写到“妆毕而天已就曙矣”时,夜深人静,困倦不堪,我就上床睡觉了。梦中,一个披发的女声对我说:“我羞于让人间知道这件事。最近冥司可怜我,让我稍微掌管一些风波,间或干预人间的祸福。如果你为我写传奇,我会让你生病。”

第二天,我真的生病了。过了几十天才好。于是我把这件事的稿子放在一边。丁未年,我携家南归,在船上检查箱子里的稿子时,发现这件事的记录还在,我不忍心让它湮没无闻,就急忙拿起笔来补充完整。我只怕她再来作祟,让我捧腹大笑。于是我在纸尾写下这些话,以记录这件奇异的事情;同时寄语杜十娘:“传奇已经写成了,以后你路过瓜州时,请不要兴风作浪来虐待我。如果不见谅,我渡江后一定会再来找你。我宁肯折断笔头,和你一起变成盲人!”

当时是丁未年秋七月二日,距离庚子年已经八年了。我乘船行驶在卫河道中,距离沧州大约一百多里。没过几天,女奴露桃突然掉进河里淹死了。

元和年间,有个叫高昱的处士,整天以钓鱼为乐。某天,他把小船停在昭潭上,夜深人静,三更已过,他却毫无睡意。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潭面上竟然长出了三朵巨大的芙蕖,红得耀眼,美得不像话。更让人惊奇的是,这三朵芙蕖上,竟然各坐着一个美女,穿着洁白如雪的衣服,容貌美丽得就像神仙一样。

这三个美女开始聊天,其中一个说:“今晚的水波好平静,月亮好明亮,真是适合赏景聊天,谈点玄妙的事情。”

另一个美女说:“旁边有个小船,不知道里面的人有没有听到我们说话?”

第三个美女不以为意地说:“就算有,估计也就是个打鱼的,没什么可怕的!”

她们互相打趣说:“都说‘昭潭无底橘洲俘’,看来真是名不虚传啊!”

然后,她们开始聊起各自喜欢的道道来。一个说:“我喜欢佛教。”另一个说:“我喜欢道教。”最后一个说:“我喜欢儒家。”

她们开始深入讨论各自信仰的教义,讲得头头是道,高深莫测。突然,其中一个美女说:“我昨晚做了个不祥的梦。”

其他两个美女好奇地问:“什么梦啊?”

那个美女说:“我梦见子孙们仓皇逃窜,家园被毁,被人驱赶,全家流离失所,真是个不祥之兆。”

另外两个美女安慰她说:“梦都是游魂作祟,不可信。”

第三个美女说:“要不我们来猜猜明天早上能吃到什么吧。”

经过一番讨论,她们得出了结论:“那就按我们各自的喜好来,僧、道、儒,各得其所。哎,我刚才做的那个梦,说不定真是个先兆,说不定真的会招来祸患呢。”

说完,这三个美女就慢慢消失了。高昱听得清清楚楚,把她们的对话都记在了心里。第二天早上,果然有个和尚来渡河,结果刚到河中央就溺水了。高昱大吃一惊,心想:“昨晚她们说的话果然没错啊!”

没过多久,一个道士也划着船准备过河。高昱急忙阻止他,说:“道长,这里有妖怪啊!那个和尚就是前车之鉴。您这是要去哪啊?虽然您可能觉得就算死了也无所谓,但不能失信于人啊!”

话说高昱见那道士也溺水了,心里正犯嘀咕,这时又有一个儒生,背着个书袋子,大步流星地往船上走,打算渡河。高昱赶紧拉住他,一脸诚恳地说:“兄弟,前面去的和尚和道士都已经溺水身亡了,你还是别去了吧。”

那儒生一脸正色,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今天家族有吉祥的斋事,不能不去参加吊唁。”

说着就要划船,高昱急了,一把拽住儒生的衣袖子,喊道:“兄弟,你这胳膊可以断,但这船绝对不能渡!”

儒生一听这话,也急了,开始在岸边大声叫喊。突然,有个东西像练带一样,从潭里飞出来,一下子缠住了儒生,把他拖进了水里。高昱和船夫赶紧冲过去,想抓住儒生的衣襟,可那家伙身上滑溜溜的,就像涂了一层涎水,根本抓不住。高昱长叹一声,说:“唉,这都是命啊!眨眼间就淹死了三个!”

就在这时,有两个人乘着一叶小舟过来了,一个老头儿,一个年轻人。高昱他们赶紧上前去拜见老头儿,问他姓甚名谁。老头儿说:“我是祁阳山的唐勾鳖,现在要去长沙拜访张法明威仪。”

高昱早就听说过这老头儿是个高人,有神通,所以对他非常恭敬。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岸边传来几声哭声,原来是之前三个溺水者的家属来了。老头儿一问,高昱就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老头儿一听,顿时怒了,说:“这帮家伙,怎么敢这么害人!”

说完,他就打开箱子,拿出一支丹笔,写了个符,然后命令同行的弟子说:“你拿着这个符到潭里去,勒令那些水族生物赶紧滚蛋!”

那弟子接过符,就跳进了潭里,居然像走在平地上一样。他沿着山脚走了几百丈,看到一个明亮的大洞,就像人间的屋子一样。只见里面有三只白色的猪躺在石榻上睡觉,旁边还有几十只小猪在玩耍。那弟子拿着符走过去,那三只白猪突然惊醒,变成了三个白衣美女,小猪们也都变成了小童女。她们一看到符,就捧着它哭了起来,说:“那个不祥的梦,果然应验了!”

这几个白衣美女哭着对那弟子说:“请你替我们向先师求情,我们住在这里已经很久了,怎么能没有一点眷恋呢?请给我们三天时间,让我们搬回东海去吧。”

说完,她们各自掏出明珠,想送给那弟子作为谢礼。那弟子却摆摆手,说:“我可不需要这些。”

他没收礼物,转身回去向老头儿报告了情况。老头儿一听,火冒三丈,说:“你再替我给那些畜生传句话:‘明天一早,马上离开这里,否则,我就叫六丁神将到洞穴里去斩了她们!’”

那弟子只好又去了。三个白衣美女听到这话,哭得更厉害了,说:“我们一定照办。”

弟子回来,把话带到了。第二天早上,潭面上突然冒出一团黑气,紧接着狂风呼啸,巨浪如山。只见三条大鱼,每条都有好几丈长,周围还有许多小鱼围绕着它们,一起顺流而去。

老头儿看着这一幕,说:“我这次出行真是大有收获啊,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能去掉昭潭的这个祸害呢?”

说完,他就和弟子一起乘着船,消失在东西方向的远方了。

话说隋朝的汾阴侯生,那可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奇人。王度呢,一直把他当师傅一样尊敬。侯生临终前,送给王度一面古镜,说:“拿着这个,百邪都会离你远远的。”

王度接过来,视若珍宝。这镜子直径八寸,中间有个麒麟蹲着的鼻子,鼻子四周呢,分别是龟、龙、凤、虎四种神兽,按方位排布得整整齐齐。在这四方神兽外,还画着八卦图案,八卦外又标着十二时辰的位置,每个时辰旁边都有个对应的动物。时辰和动物之外,还有二十四个字绕着镜子边缘,字体像隶书,笔画清晰,但又不是常见的字。

侯生解释说:“这二十四个字,其实是代表二十四节气的象形文字。”

这镜子要是迎着阳光照,背上的图案就像墨水一样印进影子里,一丝一毫都不会漏掉。拿起来敲一敲,还能听到清脆悦耳的声音,久久不绝。唉,这可真不是一般的镜子啊!难怪能得到高人的赏识,自称是灵物。

侯生常说:“我听说黄帝铸了十五面镜子,第一面直径一尺五寸,是模仿满月的大小。每面镜子直径相差一寸,这面镜子就是第八面。”

虽然时间久远,资料难寻,但高人所说,应该不会有假。以前杨家有个玉环,世代都能得到好运;张公丢了剑,他自己也就没了性命。如今我王度遭逢乱世,心情郁闷,国家也风雨飘摇,不知前路何在。这宝贝镜子又离我而去,真是让人伤心啊!现在我把它的奇异之处都记录下来,留给后人。几千年后,如果有人得到这面镜子,也能知道它的来历了。

大业七年五月,王度从御史的职位上被罢免,回到河东老家,正好遇到侯生去世,得到了这面镜子。到了同年六月,王度又回到长安。走到长乐坡的时候,他住在一个叫程雄的人家里。

程雄家最近收留了一个丫鬟,长得特别漂亮,名字叫鹦鹉。

王度刚把车停下,准备整整衣冠,于是拿出那面古镜照了照。远处的鹦鹉看见了镜子,竟然一下子跪倒在地,头磕得鲜血直流,嘴里喊着:“我不敢住在这儿了!”

王度觉得奇怪,就把主人程雄叫过来问是怎么回事。程雄说:“两个月前,有个客人带着这丫鬟从东边来。当时她病得很重,那客人就把她寄放在我这儿,说回来的时候会来接她。可是一直没回来,我也不知道这丫鬟的来历。”

王度心里一咯噔,心想这丫鬟不会是妖精吧?于是他拿出镜子,逼近那丫鬟。

丫鬟吓得脸色惨白,说:“求求你饶了我一命,我马上变形给你看。”

王度把镜子一收,说:“你先说说你的来历,然后再变形,我就饶你一命。”

丫鬟赶紧磕头,说:“我是华山府君庙前长松下的一只千年老狐狸,因为变形害人,被府君追捕,逃到河渭之间,被下邦的陈思恭收养为义女。后来嫁给一个叫柴华的同乡,但我们俩合不来,我就逃到了东边,结果在韩城县被一个叫李无傲的人抓住。他这人粗暴得很,就逼着我跟他四处游荡了好几年。昨天跟着他到这里,没想到就被留下了。没想到今天碰到了你这面天镜,我无处可逃了。”

王度又问:“你本来是老狐狸,变形害人,难道不害人吗?”

丫鬟说:“我变形事人,并不是为了害人。只是我逃匿幻惑,这是神道所恶的,所以该死。”

王度又问:“我想放你走,可以吗?”

鹦鹉说:“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敢忘恩呢?只是你这面天镜一照,我就无处可逃。但我做了这么多年人,实在不好意思再变回狐狸了。你把镜子收起来吧,让我喝个痛快,醉死算了。”

王度又问:“我把镜子收起来,你不会逃吗?”

鹦鹉笑了笑,说:“你刚才都说了要放我走,我怎么会不守信呢?再说,你这面天镜一照,我根本无处可逃。我只想再活一会儿,好好享受一下人生的欢乐。”

王度当下就把镜子收起来,又拿酒来,把程雄家的邻居们都叫来,一起喝酒取乐。那丫鬟喝得大醉,忽然站起来,挥着衣袖唱起歌来:“宝镜宝镜,哀哉予命!自我离形,而今几姓?生虽可乐,死必不伤。何为眷恋,守此一方!”

唱完歌,她又拜了两拜,然后就化成了一只老狐狸,倒在地上死了。在场的人无不惊叹不已。

大业八年四月一日,那天太阳突然像是打了瞌睡,脸色越来越黯淡。我正好在官署值班,午休时躺在厅阁里,感觉天越来越黑,就像被泼了墨汁似的。手下的小吏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我太阳被吃了一大块。我赶忙整了整衣服,掏出那面宝贝镜子一看,嘿,这镜子也跟着犯迷糊,没了往日的光彩。

我心想,这镜子可是个神物,它的光芒应该和日月同辉才是。怎么可能太阳光芒万丈,它却黯淡无光呢?我一边纳闷,一边盯着镜子看。没过多久,镜子突然又亮了起来,就像打了个激灵似的,太阳也渐渐恢复了光彩。从那以后,每次太阳稍微有点遮挡,这镜子也跟着变得模糊不清。

到了那年八月十五,我的朋友薛侠给我带来一把铜剑,足足有四尺长,剑柄上刻着龙凤图案,左边像火焰一样热烈,右边则如水波般温柔。这剑真是了不得,光彩夺目,一看就不是凡品。薛侠得意地跟我说:“这把剑我试过多次了,每到十五月圆之夜,只要把它放在暗室里,它就会自然发光,照亮好几丈远的地方。我持剑已久,知道你是个好奇爱古的人,今晚我们就来试试看吧。”

我一听就兴奋了,当晚天朗气清,我们找了个密室,关得严严实实,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我把宝镜也拿出来,放在座位旁边。不一会儿,镜子上就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把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而那把铜剑放在旁边,却一点光彩也没有。薛侠大吃一惊,连忙说:“快把镜子收起来吧!”

我依言把镜子收回匣子,这时铜剑才开始发光,但光芒不过一二尺远。薛侠抚摸着剑身,感慨道:“天下神物,原来还有相互克制之理啊。”

从那以后,每到月圆之夜,我就会把宝镜拿出来放在暗室里,它的光芒总能照亮好几丈远的地方。但奇怪的是,如果月光照进房间,镜子就会失去光彩。难道太阳和月亮的光芒,真的有这么大的威力,连神物也抵挡不住吗?

那年冬天,我兼任着作郎,奉旨撰写国史,打算给苏绰立个传。我家里有个老奴叫豹生,已经七十多岁了,他原本是苏家的部曲,读过不少史书,还会写点文章。

豹生看完我写的传记草稿后,突然哭了起来,搞得我一头雾水。我赶紧问他怎么了,豹生抹了抹眼泪,说:“我以前受过苏公的很多恩惠,现在看到他老人家的话都应验了,心里实在难受。”

我一听,更来劲了,忙问:“怎么回事?快说给我听听!”

豹生叹了口气,缓缓道来:“你手里的那面宝镜,原本是苏公的友人河南苗季子送给他的。苏公对这镜子爱不释手,临终前还特地叫来苗季子和我一起,想占卜一下这镜子将来会落到谁手里。”

“哦?那后来呢?”我好奇地问。

豹生接着说:“苏公自己揲蓍布卦,卦象显示他死后十多年,家里会失去这面镜子,但不知道会流落到哪里。他还说,这镜子是天地间的神物,动静都有征兆。当时河汾之间常有宝气出现,与卦象相符,所以镜子可能会往那边去。”

“那苗季子怎么说呢?”我问。

豹生答道:“苗季子问苏公,这镜子会不会被人得到。苏公又详细看了卦象,说镜子会先到一个侯爷家,然后再归王氏所有。以后的事,就谁也说不清了。”

听完豹生的讲述,我感慨万分。后来一问苏家的后人,果然他们以前有过这面镜子,后来也失踪了,跟豹生说的一模一样。所以我在给苏公写传记的时候,也把这件事记录了下来。苏公占卜的本事真是了不起啊,可惜他平时不爱显摆,一般人都不知道。

大业九年正月初一,有个胡僧跑到我家来乞讨。我弟弟见他神采不凡,就请他进屋吃饭聊天。聊了半天,胡僧突然说:“施主家里似乎有面绝世宝镜,能让我开开眼吗?”

我弟弟一愣,问:“法师怎么知道我们有宝镜?”

胡僧微微一笑,说:“我精通秘术,能识宝气。你家宅子上空常年有碧光白日连日,绛气夜晚属月,这都是宝镜的气息。我已经观察了两年了。今天特地选了个好日子,想来看看这镜子。”

我一听,心里暗暗佩服这胡僧的眼力。于是就把宝镜拿出来给他看。胡僧一见之下,欣喜若狂,跪在地上捧着镜子仔细观赏。

他还告诉我们:“这镜子有几种灵相,你们可能还没见过。只要用金膏涂在镜子上,再用珠粉擦拭,然后举起来照太阳,就能把影子透到墙壁上去。”

胡僧又叹了口气说:“如果再用法术试试,应该能照见人的五脏六腑。可惜我现在没有药。不过你们可以用金烟薰镜子,用玉水洗镜子,然后再用金膏珠粉擦拭。这样处理后,把镜子埋在泥里也不会变暗。”

说完,胡僧留下了一些金烟玉水等法术材料就走了。我们按照他的方法一试,果然灵验无比。可是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那个胡僧了。

那年秋天,我出任芮城县令。县厅前有一棵大枣树,树干粗壮,得好几个人才能合抱。这树不知道长了几百年了,历任县令到任后都要祭拜这棵树,否则就会遭殃。我觉得这都是人自己搞出来的妖邪,应该禁止这种迷信活动。可是县里的官吏们都跪在地上求我,我也就没再坚持。

话说王度被逼无奈,只好给那棵大枣树搞了个祭祀仪式。他心里琢磨着,这树背后肯定有啥精怪撑着,人力是除不掉的,只能养虎为患。于是,他偷偷地把那面宝镜挂在树中间。

到了夜里二更天,王度忽然听到厅前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像打雷似的。他赶紧起床一看,只见风雨交加,那棵大枣树被裹在乌云里,电光闪烁,忽上忽下,就像演鬼片似的。

等到天亮,王度发现树下躺着一条大蛇,紫鳞赤尾,绿头白角,额头上还有个“王”字,身上好几处伤口,显然是挂了。王度赶紧把宝镜收起来,让手下把蛇拖出去,在县门外一把火烧了。接着,他们又挖开树心,发现里面有个洞,越挖越大,还有巨蛇爬过的痕迹。最后,他们把洞给填了,那妖怪也就销声匿迹了。

那年冬天,王度带着御史的头衔,还兼着芮城县令,到河北道去巡视,顺便开仓放粮,救济陕东的灾民。当时天下大乱,老百姓病得七荤八素的,特别是蒲陕一带,疫情特别严重。

有个叫张龙驹的河北人,是王度手下的小吏。他家里大大小小几十口人,一下子都病倒了。王度看了挺心疼,就带着宝镜去他家,让张龙驹晚上拿着镜子照病人。那些病人一见到镜子,都惊得坐了起来,说:“看见龙驹拿着个月亮来照我们,那光一照到身上,就像冷水淋过一样,冷得直透到骨子里。”

说来也怪,这么一照,他们的热度立刻就退了,到晚上就全都好了。王度觉得这样用镜子也没啥坏处,还能救不少人,就让张龙驹拿着镜子去挨家挨户地照。

那天晚上,镜子在匣子里突然自己响了起来,声音特别响亮,传得很远,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王度心里挺纳闷的。第二天早上,张龙驹来找他,说:“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一个龙头蛇身、戴着红帽子紫袍子的人。他跟我说,他就是镜子的精灵,名叫紫珍。我们家以前对他有恩,所以他来托我谢谢你。他让我告诉你,百姓有罪,老天才让他们生病,你干吗要用我来逆天救人呢?再说,这病到下个月就会好的,你别让我受苦了。”

王度听了这话,觉得这镜子还真有灵性,就记在了心里。到了下个月,那些病人的病果然渐渐好了,就像紫珍说的那样。

大业十年,王度的弟弟王勋从六合丞的职位上辞官回家,打算游遍名山大川,过过隐居生活。王度劝他说:“现在天下这么乱,到处都是盗贼,你想到哪儿去安身呢?再说,咱俩是亲兄弟,从来没分开过。你要是走了,就像是要隐居山林似的,我可受不了。”

王勋听了,就哭着说:“我已经决定了,非走不可。哥哥你是明白人,应该能理解我。孔子说:‘匹夫不可夺其志。’人生百年,就像过眼云烟。得到真情就快乐,失去志向就悲伤。顺应自己的心愿,才是圣人的道理。”

王度没办法,只好跟他告别。王勋说:“这次分别,我也有个请求。哥哥你那面宝镜,不是凡俗之物。我打算去追寻自己的理想,栖身山林烟霞之间,想把这面镜子作为赠品。”

王度说:“咱俩啥关系啊,我啥舍不得给你的。”

于是就把宝镜给了王勋。王勋拿了镜子就走了,也没说要去哪儿。直到大业十三年夏六月,他才回到长安,把镜子还给了王度,说:“这镜子真是个宝贝啊。我离开你之后,先去游了嵩山。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个神奇的老道士……”

我沿着石梁缓缓下降,坐在了那块传说中的玉坛之上。等到日暮时分,我遇到了一个峭壁,峭壁中间有一个石洞,看起来能容下三五个人,于是我决定在这里过夜。

月夜之下,二更天刚过,我突然听到了两个人聊天的声音。我凑近一看,只见一个长着胡子的老者,须眉皆白,身材瘦削,自称山公;另一个则脸庞宽阔,白须长眉,肤色黝黑且身材矮小,他自称为毛生。

他们看到我后,好奇地问:“你是何方神圣,为何在此居住?”我微微一笑,答道:“我乃寻幽探秘、访奇探胜之人。”

我们三人坐下开始聊天,聊着聊着,我发现他们言语中常常透露出一些异样的意思,让我开始怀疑他们可能是精怪所变。于是,我悄悄伸手到身后,打开匣子取出那面宝镜。

当镜光一闪而出,那两人突然失声大叫,俯身拜倒。转眼间,那矮个子竟然变成了一只绿毛龟,而胡子老者则变成了一只白毛猿。

我立即将宝镜悬在空中,直到天亮,那两只精怪的身体都化为了虚无。只剩下那只绿毛龟身上带着的绿毛,和白毛猿身上带着的白毛,在风中轻轻飘动。

我继续前行,进入箕山,渡过颖水,经过太和,来到了一处名为玉井的地方。旁边有一个池塘,池水碧绿如玉。我好奇地问旁边的樵夫这池塘的来历,樵夫告诉我:“这是灵漱池。我们村里每逢八节都会祭祀它,以求得福佑。如果有一次祭祀缺失,池水就会涌出黑云,降下大雹,破坏堤坝。”

我闻言心生好奇,便取出宝镜照向池塘。顿时,池水沸腾起来,雷声隆隆,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震颤。突然,池水从池中腾空而起,竟然一滴不剩。那些水在空中行走了二百多步后,又轻轻落在地上。

这时,我发现地上有一条巨大的鱼,身长丈余,粗细比手臂还要大。它的头部呈红色,额头白色,身体是青黄相间的颜色。这条鱼没有鳞片,但有涎液,形状像蛇,头上却有龙角,嘴巴尖尖的,看起来像是鲟鱼。它一动就会发光,但因为现在身处泥水之中,所以不能游得很远。

我笑着对这条鱼说:“你就像那蚊子一样,离了水就无能为力了。”于是,我拿出刀来,将这条鱼切成块烤熟。它的肉非常鲜美,膏脂丰富,味道极佳,足够我享用好几天。

离开玉井后,我来到了宋汴一带。在汴河主人张琦的家中,我遇到了一位患病的女子。每到夜晚,她都会发出令人不忍听闻的哀痛之声。我询问她的病因,得知她已经患病多年。白天还好,但一到晚上就痛苦不堪。

那一夜,我留宿在一家客栈。夜深人静时,忽然听到女子痛苦的呼喊声,我心中一动,连忙取出宝镜照向那声音的方向。只见那位女子紧锁眉头,痛苦地说:“戴冠郎被杀了!”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床下躺着一只大雄鸡,已经死去。原来,这是主人家养了七八年的老鸡。

接着,我游历江南,准备渡过广陵扬子江。突然,天空乌云密布,江水变得漆黑一片,波涛汹涌。船夫们惊慌失措,担心船只会被巨浪掀翻。我迅速拿出宝镜,照向江中数步之内。顿时,江水变得明亮透彻,四周的风云也消散无踪,波涛逐渐平息。没过多久,我们便顺利渡过了这条天堑。

后来,我来到脐摄山—麹芳岭。有时攀上绝顶,有时深入洞穴。途中,我们遇到了一群鸟儿,它们围着我们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还有几只熊挡在路上,蹲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举起宝镜一挥,那些熊和鸟儿立刻吓得四处奔逃。

在浙江一带,我们遇到了汹涌的潮水。涛声震天,数百里外都能听到。船夫们惊恐地说:“潮水已经逼近了,现在不能往南渡。如果不掉头回去,我们恐怕要葬身鱼腹了。”我迅速拿出宝镜照向江面,只见江水立刻变得平静起来,屹然如一道云墙立在那里。四周的江水豁然开朗,开了五十多步宽。江水逐渐变得清澈浅浅,鼋鼍等水族纷纷散开。我们扬起帆篷,轻盈地驶入南浦。待我回头望去,只见波涛汹涌,高达数十丈,正是我们刚才所渡之处。

随后,我登上了一座高台,周游四方,观赏着洞壑之美。在山谷中夜行时,我佩戴着宝镜。即使离身百步之遥,也能照亮四周,纤毫毕现。林间的宿鸟被宝镜的光芒惊扰,纷纷乱飞。

回到会稽后,我遇到了一位名叫张始鸾的异人。他传授给我《周髀九章》及《明堂六甲》等秘籍。后来,我与陈永一同游历豫章,还遇到了道士许藏秘。他自称是旌阳七代孙,擅长咒术和登刀履火等神奇法术。我们相谈甚欢,共同探索着这世间的奥秘。

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午后,丰城县仓督李敬慎家突然陷入了恐慌之中。他家的三个女儿突然得了一种怪病,全身无力,日渐消瘦,医生们都束手无策。甚至连那位神秘的道士藏秘也尝试治疗,却毫无效果。

就在这时,一位名叫赵丹的才子,身为丰城县尉,路过此地。李敬慎连忙向他求助。赵丹听闻此事,心生好奇,决定亲自前往查看。他跟随李敬慎来到家中,只见三个女孩脸色苍白,形容憔悴。

赵丹仔细询问了病情,李敬慎焦急地告诉他:“这三个女孩每天傍晚都会精心打扮,然后进入阁子中。熄灯后,便能听到她们与人谈笑风生。但到了早上,她们却怎么也叫不醒,身体越来越差,吃不下饭。我们尝试过让她们白天梳妆打扮,但她们却威胁要自杀,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

赵丹听后,心中一动,决定亲自去阁子一探究竟。他跟随李敬慎来到阁子前,发现阁子东边有扇窗户。为了不惊动里面的女孩,他白天先悄悄锯断了四条窗棂,然后用东西支撑起来,恢复原状。

夜幕降临,赵丹躲在暗处,静静等待。果然,到了傍晚时分,三个女孩开始梳妆打扮,然后进入阁子。赵丹心中一紧,等到一更时分,他悄悄拔掉窗棂子,手持宝镜照入阁子。

只见镜中三个女孩惊恐地尖叫起来:“杀我婿也!”赵丹定睛一看,只见镜中除了三个女孩外,还有一个一尺三四寸长的鼠狼和一只肥大的无毛老鼠,以及一只身披鳞甲、头有两角、尾长五寸以上的守宫。这些怪物在镜中显得异常惊恐,纷纷逃窜。

赵丹心中大震,立刻拔出宝剑,冲进阁子。经过一番激战,他终于将这些怪物一一斩杀。从此,三个女孩的病情逐渐好转。

后来,赵丹在一次游历中遇到了庐山处士苏宾。苏宾是一位博学多才的奇人,他精通《易经》,能够洞察未来。他告诉赵丹:“天下神物,必不久居人间。如今世道混乱,他乡未必安全。你手中这面宝镜非凡物,希望你能够尽快回家乡去。”

赵丹听从了苏宾的建议,立刻启程北归。在游历河北期间,他夜晚梦到了那面宝镜。镜中传来一个声音说:“我感激你兄长的厚礼,如今我即将离开人间远去。我想与你道别,请你早日回长安吧。”赵丹在梦中答应了宝镜的请求。

清晨醒来,赵丹心中恍恍惚惚,决定立刻启程返回长安。他心中暗自庆幸没有辜负宝镜的嘱托。然而,他心中也隐隐担忧,这面灵物或许并非他所能长久拥有。

数月后,赵丹回到河东。大业十三年七月十五日那天,他突然发现宝镜匣中传来悲鸣声,声音纤细而悠远。渐渐地,悲鸣声越来越大,如同龙咆虎吼一般。赵丹心中一惊,连忙打开匣子查看。然而,当他打开匣子时,那面宝镜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唐朝贞元初年,扬州广陵有个憨厚壮实的打工仔冯俊,凭借一身力气混饭吃,因为傻愣愣的性格反而深受雇主喜爱。有一天,他在市场上偶遇一位神秘道士正在采购药材,并且还捎带了一个翅膀状的大包裹,足有一百多斤重,道士扬言谁能独自背起这个包裹,就给双倍工钱作为奖励。冯俊一听,立马自告奋勇揽下了这活儿。

到了约定的日子,道士许诺冯俊酬劳一千文钱,目的地是六合。冯俊回家和媳妇嘀咕了这事,随后便跟着道士启程。道士说:“咱们这次不走寻常路,打算走水路去六合,你若能找到船只,咱俩一起乘船,酬劳照样不会少你的。”

冯俊答应了,两人一同登上了一艘小船,道士亲自掌舵划桨。船驶离江口几里后,道士突然说:“现在没风,逆流而上怕是到不了六合,我来施展个小法术。”

道士让冯俊和船夫都躲进船舱,自己则留在甲板上操作船帆。躲在船舱里的二人只听见风浪翻涌的声音,感觉小船仿佛在空中飞行,吓得都不敢动弹。一顿饭的时间过去,道士才让他们出来,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一片宽广平静的湖泊前,对面层峦叠嶂的山岭映入眼帘。船夫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里正是庐山脚下的南湖星子湾!

道士率先上了岸,命令冯俊背着那包药材。他转身准备付船费给船夫,可船夫因敬畏而不敢收。道士笑着说:“我看出你是浔阳老乡,为了按时到达这里借了你的船,哪有不给钱的道理呢?”

船夫听罢,恭敬地收下了船费,原来他真是江州人氏。接着,道士带着冯俊背着药材,在乱石堆中走了五六里路,眼看就要到山脚下了,这时出现一块巨大的方形石头,足有数丈见方。只见道士捡起一颗小石头,对着大石头敲击几十下,那巨石竟裂为两半,从中蹦出一个小孩模样的童子,欢天喜地说:“师父您回来啦!”

道士领着冯俊钻进了石缝。起初洞口陡峭狭窄,下降十多丈后,两侧渐渐开阔平坦。走了几十步,洞内豁然开朗,竟然别有洞天,有一个宽敞的大石室。石室内坐着几十个道士,正围坐在一起下棋嬉笑。看到新来的道士,大家纷纷打趣:“哎呀,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道士示意冯俊放下药材,吩咐身边的小道士:“这位挑夫肯定饿坏了,给他弄点吃的吧。”

于是有人拿出一只瓷碗,盛满了香喷喷的芝麻饭递给了冯俊,又倒了一碗醇厚甘甜如乳汁般的饮料。填饱肚子后,之前的道士亲自送冯俊出门,拍拍他的肩膀说:“辛苦你跑这一趟,我这儿有点小礼物送给你。”说着,他递给冯俊一千文铜钱,让他绑在腰间,“等你到家解开一看,自然会有惊喜。”道士又问冯俊家里有多少口人,得知他有妻儿五口后,便赠给他一百多颗丹药,告诉他:“每天吃一颗,可以连续一百天不用吃饭。”冯俊推辞道:“这回家路途遥远,怎么知道这些药有没有效?”道士嘿嘿一笑:“这个交给我解决。”说完,便领着他再次穿行在乱石之间,发现一块形状似虎的巨大石头,让冯俊骑上去,并用布盖住石头。道士让冯俊紧握布的一端,就像握着马缰绳一样,并嘱咐他闭上眼睛,等到脚踏实地再睁开。

冯俊依言骑上石头,道士挥舞手中的鞭子抽了一下石头,冯俊顿时感到石头腾空而起,像是在空中飞翔。此刻已是傍晚时分,经过一段仿佛煮熟一顿饭的时间,他感到脚下触地,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广陵城门外,各家各户刚点亮灯火。他迅速赶回家,妻子儿女都惊讶于他如此快速地归来。冯俊解开腰间的布包,里面全是闪闪发光的金钱。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给人做苦力,而是大量购置田产,摇身一变成了当地的富户。邻居们都暗自怀疑他是靠盗窃发家的。后来,其他地方发生了盗窃案,村民们猜测冯俊可能参与其中,于是把他绑了送到官府。

恰好节度使杜大人是个痴迷医药、喜欢奇谈怪论的人,听说了冯俊的事迹,便命人取来了冯俊的金丹。谁知那金丹一到杜大人手中,就像是掉在地上消失不见了。同时,他还证实了城外冯俊曾乘坐的那块“飞石”确实还在原地。因此,杜大人决定放过冯俊,并从此潜心研究道教秘术,热衷于炼丹,但终究未能有所成就。冯俊最终安享晚年,子孙们也都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故事主角冯燕,来自魏地的一个豪侠之家,虽然父辈没什么名气,但他从小就个性豪爽,沉迷于击球斗鸡这样的江湖游戏。有一次,魏地市场发生了一场因财争斗的闹剧,冯燕闻讯赶到,愤而出手,摆平了这场纷争,结果惹上官司,不得不逃跑到滑县避难。在这里,他与当地军队中的热血少年们玩起了鸡球,关系日渐亲密。当时的滑县相国贾公耽慧眼识英雄,一眼看中了冯燕的才干,便将他安排在了中军任职。

某日,冯燕闲逛在滑县的街头巷尾,无意间瞥见一家门口有个美艳女子倚窗偷望,眼神勾魂摄魄。冯燕派人摸清了她的心思,成功将她娶回了家。殊不知,这位美娇娘的丈夫竟是滑县的将领张婴。张婴得知此事后,怒不可遏,多次对妻子拳脚相加。而妻子的娘家人都把愤怒的目光投向了张婴。

一日,冯燕趁机混入张婴家中参加聚会。他找准机会,悄悄溜进了卧室,躲在门后。待张婴酒醉归来,妻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迎接。她利用衣袖遮掩着冯燕,冯燕则像只猫似的贴着墙边挪动,却在移动过程中不小心跌落在枕头下,恰巧与一把佩刀相邻。此刻的张婴已经酩酊大醉,双眼迷离。冯燕趁机指了指头上的头巾,示意妻子拿过来,妻子误以为是要头巾,直接将旁边的佩刀递给了冯燕。冯燕接过刀,凝神屏息,一刀割断了妻子的脖子,然后裹着头巾悄然离去。次日清晨,张婴醒来,发现妻子惨遭杀害,震惊不已,想要出去澄清事实。然而,邻居们都认为凶手就是张婴本人,立即将他捆绑起来,并火速通知了他的岳家。岳家人蜂拥而至,一致指责道:“你平时就老欺负我们女儿,现在还编造罪名陷害她,如今更是丧心病狂杀了她!就算不是你亲自动的手,怎么可能你还活着,她却死了?”

话说众人抓住张婴,一顿狠揍,打得他无法开口说话。官府认定张婴就是杀人犯,无人为其辩驳,只能被迫承认罪行。一众手持棍棒的司法小吏押着遍体鳞伤的张婴走向刑场,围观群众上千人,密密麻麻地围了个水泄不通。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冲出一名男子,他拨开人群大喊:“先别急着冤枉好人!其实是我偷了他的老婆,然后又杀了她,应该抓的是我才对。”

小吏们立刻逮住了这名主动认罪的男子,仔细一看,此人正是冯燕。司法官带着冯燕和相关证据去见贾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汇报了一遍。贾公听后,上报朝廷,请求以交还自己的官印为代价,换取冯燕免于死刑。皇帝被贾公的义举所感动,下诏特赦滑县所有被判死罪的犯人。

这段插曲过后,作者感慨万分,不禁赞叹道:“我向来热爱听太史讲古论今,更偏好讲述那些充满道德情谊的故事。此次关于冯燕的事件,是我在朝中担任元和年间内外郎时,听我的好友刘元鼎讲述的。唉!情欲之炽烈,有时甚至胜过水火,怎能不让人畏惧!然而,冯燕虽犯下不义之举,但他勇于承担罪责,洗清无辜者的冤屈,这种骨子里的古代豪侠之气,实在令人钦佩!”

明朝万历年间,浙江东部有个名叫李生的青年,身为某位藩台臬司的儿子,靠着家底到京城的北雍求学。在那里,他结识了教坊的头牌佳丽杜十娘,两人感情深厚,交往长达一年之久。不过,随着时光流逝,李生的钱袋子逐渐瘪了下来,这让杜十娘的母亲颇为不满,开始嫌弃李生频繁登门。

尽管如此,这对情侣的感情却越发甜蜜。杜十娘不仅姿容出众,在教坊中堪称一代佳人,而且精通琴瑟歌舞,才华横溢,瞬间成为了长安城诸多翩翩少年心中的女神。母亲见女儿与李生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先是言语挑衅,试图激怒李生,怎料李生依然谦逊恭敬。之后,母亲的态度愈发严厉,杜十娘为此更是苦不堪言,坚决表示愿意终身跟随李生。

深知杜十娘并非亲生女儿的母亲,盘算着按照规矩,教坊女子脱离乐籍需要几百两银子,同时她也清楚李生早已囊中羞涩。母亲打定主意,想借此机会难为李生,让他自觉无力支付赎身费用,从而自行离开。于是,她恶狠狠地对杜十娘说:“如果你能让郎君筹措到三百两银子给我,我就放你自由,随便你去哪里。”

杜十娘胸有成竹地回应:“李郎虽然身处困境,筹集三百两银子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银子不好攒,如果银子凑齐了,母亲您又违背约定,那该怎么办呢?”

母亲瞧准李生此刻穷途末路,故意侮辱他,指着烛光中绽放的火花笑道:“李郎要是真能带着银子上门,我保证让你带着我家十娘离开。你看这烛火开花,预示着你会得到我的心肝宝贝。”

就这样,两人达成了赌约,各自怀揣心思结束了对话。一场围绕爱情、金钱与命运纠葛的悬疑大戏就此拉开序幕……

深夜时分,杜十娘满脸愁容,对李生哀婉地说:“公子虽财力有限,但在亲朋好友中难道就没有能帮上忙的吗?”

李生听闻,又惊又喜,连连点头答道:“当然有!只是之前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次日,李生故作整装待发的样子,挨个拜访亲友,四处借钱。然而,亲戚朋友们见他长期流连烟花柳巷,忽然宣称要南下,大多半信半疑,加之李生的父亲因他流落他乡而震怒,早些日子已写了封信断绝他的经济来源,现在谁肯借钱给他呢?大家都找借口推脱,说什么借出去怕是要不回来,或者担心李生日后无力偿还。一个月过去了,李生还是两手空空回到了杜十娘面前。

杜十娘半夜长吁短叹:“公子果然没能筹集到一文钱吗?妾身床褥之下藏着百五十两碎金,藏在棉絮之中。明天,你找可靠的人悄悄取出,按顺序交给妈妈。除此之外,妾身也无能为力了,这可如何是好?”

李生听闻此言,犹如黑夜中见到曙光,赶紧抱着褥子离开了。他把褥中藏金之事告诉了亲友,大家同情杜十娘的痴心诚意,于是纷纷慷慨解囊,凑够了一百两银子。李生含泪对杜十娘说:“看来我真的走到绝境了,可是还差五十两怎么办呢?”

杜十娘拍手笑道:“不用担心,明天我去邻居家的姐妹那儿想想办法。”

如期而至,杜十娘果然又筹集到了五十两银子。合在一起的二百两银子被呈上,本想耍赖的母亲见状,杜十娘哭诉道:“您当初要求郎君准备三百两银子,如今银子已经备齐,您却反悔。如果郎君拿着银子走了,我从此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母亲担心人财两空,只好妥协:“好吧,按约定办事。但是从头到脚,哪怕是一根发簪、一块手帕,都不能带走。”

杜十娘欣然接受,第二天,她挽起头发,穿上粗布衣服,跟随李生走出院门,与院中的姐妹一一告别。众姐妹都感动得泪流满面,她们说:“十娘是我们这里的头号美人,如今却跟郎君穿着破旧衣裳走出院门,这不是让我们姐妹脸上无光吗?”

于是,大家纷纷从自己身上摘下首饰衣物赠予杜十娘。眨眼间,杜十娘便焕然一新。姐妹们又商量着说:“郎君与十娘历经艰难险阻,他们的行李竟然如此寒酸。”

于是,每人又赠送了一个箱子。箱子里究竟装了多少财物,李生不清楚;杜十娘似乎也不知晓。日暮时分,众姐妹含泪惜别。杜十娘与李生回到简陋的旅馆,环顾四周,四壁空空。李生呆呆地看着桌案,而杜十娘则毫不犹豫地褪下左臂的丝巾,抖出二十两朱提银,对李生说:“带上这些作为你们路上的盘缠。”

次日清晨,李生雇好了马车,从崇文门出发,一路奔向潞河,准备搭上一艘奉使的船只。抵达码头时,先前的金银已全部用尽。这时,杜十娘再次展现她的神秘力量,轻轻挽起右边的衣袖,亮出三十两银子,笑着对李生说:“这点银子,足够咱们在路上买吃喝啦。”

李生接连遭遇意外惊喜,感觉自己简直是撞了大运,从秋天到冬天,心情愉悦如同嘲笑孤单的大雁,鄙视水中的孤鱼,誓愿白头偕老,即便是冰霜满地,也要对彼此的热情保持红火如枫叶。这份喜悦之情,无需赘述也能体会。

船行至瓜州,他们告别了使者的豪华大船,另行租了一条小舟,计划次日过江。这天晚上,江面上月圆如璧,月光洒在江面,如镜子般明亮,李生对杜十娘说:“自从出了京城,咱们一直低调行事;今晚咱们有了自己的小船,何不尽情享受一下?江南的水月风光,比起塞北的风烟,又是怎样一番滋味?为何要在这静寂中度过呢?”

杜十娘同样因为长久以来隐姓埋名,内心深处对远方家乡充满了思念,面对江上月色交融,不由得黯然神伤。于是,她与李生携手月下,坐在船头。李生意兴阑珊,举杯邀请杜十娘唱一首歌,以酬谢这美丽的江月。杜十娘浅吟低唱,悠扬旋律中透出淡淡的悲伤,其感人程度,连乌鸦啼鸣、猿猴哀咽都无法比拟。

旁边一条船上有位年轻的盐商,常年在扬州做生意,年末正要返回新安老家,年纪约摸二十出头,是青楼中公认的风流才子。他听到歌声,兴奋得几乎要飞起来,遗憾的是,歌曲很快就停了,他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天亮时,一场风雪阻碍了航程。新安盐商注意到了李生的小船,凭直觉察觉船上定有不凡之人。他戴着貂皮帽子,打扮得潇洒帅气,频频看向李生的船。当他偶尔觑见船内的动静,便敲打着船舷,唱起了歌谣。李生推开篷窗,四下望去,只见雪色皑皑,一片森然景象。新安盐商热情邀请李生上岸,一起去酒馆畅谈。几杯酒下肚,盐商试探性地询问李生:“昨晚那美妙的歌声,究竟是何人所唱呢?”

李生如实相告。盐商接着又问:“过了江,公子是否就回故乡了呢?”

李生面色凄然,无奈地说出了难归的原因,并透露了杜十娘打算陪他浪迹吴越山水之间的打算。

酒过三巡,新安盐商被触动,严肃地对李生说:“你现在就像荒芜之地带着桃李,就不怕明珠掉地上引来争夺吗?江南这个地方的人最擅长撩拨人心,一旦动真情,别说生死,连九牛二虎之力都使得出来。何况杜十娘才貌双全,行为深不可测,谁能保证她不是借你过桥,暗地里与他人另有约定呢?万一真那样,那太湖的烟波浩渺、钱塘江的风急浪高,说不定就会变成公子你的葬身之地。再说了,常言道‘父与色哪个更重要?欢乐与危险哪个更紧迫?’希望公子慎重考虑。”

李生听完眉头紧锁,问道:“那我该怎么做呢?”

新安盐商胸有成竹:“我有一条妙计,非常适合公子,只是不知道公子能否采纳。”

李生追问:“有何良策?”

盐商说:“只要公子能够忍痛割爱,舍弃杜十娘,我愿意付出千两黄金为你祝寿。有了这笔钱,你可以回家向父亲有个交代;抛下杜十娘,你在路上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希望公子认真考虑。”

李生在外流浪多年,虽然对杜十娘海誓山盟,生死相随,但此刻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仿佛羊群被困栅栏,狐狸渡河,每一步都疑虑重重,如同燕子啄食毒龙之唾液,心中痛苦,梦境中都哀啼不断。他低下头,深思片刻,提出先回去和杜十娘商量一下。于是,李生与新安盐商握手告别,各自回到了各自的船上。

这晚,女子点亮烛火,陪李生小酌,李生眼神闪烁,口角含津,却始终无法开口。最终两人共卧一床,裹着棉被入睡。到了半夜,李生突然悲从中来,忍不住痛哭不止。女子急忙起身,抱住他安慰道:“咱们这一路走来,相伴快三年,跋涉几千公里,哪曾见你如此伤心?今天刚过了长江,本该高兴庆祝未来的生活,你怎么突然泪流满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这声音里怎么藏着要分离的意思呢?”

李生随着泪水滔滔不绝,终于把事情经过娓娓道来,依旧止不住悲伤。女子听罢这才松开怀抱,对李生说:“给你出这个主意的人真是个高人啊!你拿着千两黄金能去孝敬父母,我也能找到自己的归宿,不再成为你的负担。这完全符合情感伦理,可以说是两全其美了。不过,那笔钱现在何处呢?”

李生答道:“还不知道你的想法如何,那笔钱现在还在那人包里。”

女子说:“明天早上你赶快答应下来。但这千金可不是小事,必须要等那笔钱进了你的口袋,我才肯过去那个人的船上。”

此时已过半夜,女子便开始精心打扮起来,一边说道:“今天的妆容可是迎新送旧的大戏,马虎不得。”

待她装扮完毕,东方也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安商人早已驾船停靠在李生的船前,收到女子的同意消息,欣喜若狂:“请以丽人的梳妆台作为信物吧。”

女子欣然答应:“给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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