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招降审配(1 / 2)
有心的人可以从从一份在旁人眼中什么也没有说的邸报之中读懂很多东西,如朝堂的势力是否均衡,最近会不会有什么风暴即将降临等等。
不知是谁的安排,身陷邺城囫囵之中的审配,每天都可以读到魏郡新印制的邸报。而且他甚至还被获准,读完之后,可以不用将邸报交回。因此,仅仅个把月的功夫,审配的监室中,便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邸报。
这一天,邺城监狱的戒备格外森严,无论是放风之处,还是监室之中,都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武吏,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辰时末,一个身穿黑袍的人在四名甲兵的簇拥下来到了审配的监室前,早就守在门口的两名武吏,立刻毕恭毕敬地将监室的大门打开,然后猫着腰,急急脚地退到了十步开外。
监室中,审配被重新锁在墙角,他已经有很多日没有清洗过身子了,因此变得蓬头垢面,满身酸臭味,但他的那双眼眸,却依旧深邃而有神,全无半点阶下囚的模样。
黑袍客在监室中站定,他的帽子压得很低,因此整个脸都被沉浸在黑暗之中。这令他显得更加神秘,更加深不可测。
“你是何人?”审配上下打量了黑袍客一翻,但却一无所获,因此只好开口问道。
“跟你一样,大汉子民。”黑袍客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听着像是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审配点点头,只这一句,他便已经明白,黑袍客的地位必定不低,要不然他也不会裹这么严实,以防被旁人认出。
“先生若是来劝降的,便请回吧。”审配给出了同样的答复,也是,要是他真想投降,为何不在梁祯亲自招降他的时候,便答应相随呢?
但黑袍客似乎也是个倔强脾气,听审配这么说,只是淡淡一笑:“先生可知,袁车骑最近新作之诗?”
“不知。”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黑袍客叹道,“唉,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啊。当年讨董之时,袁本初是何等意气风发,怎想,这才不过数年,便已疲态尽显。”
“彭祖以长寿闻名,也不过八百而登仙。由此可见,这世上,本就无长寿之人,袁公年迈不假,可配亦非年少矣。”审配虽然仍旧在拒绝,但语气,已经有所缓和。
“审兄此言差矣。”黑袍客手一摆,劝阻道,“这人再怎么活,也就几十年。可这人呐,也不能只顾着自己的这几十年,再怎么,也得体儿孙着想不是?”
“审兄一心求死,可是曾否想过,自己的儿孙该怎么办?”
审配低头不语,很明显这个问题他虽然一早就想到了,但却一直没有想出答案。是啊,这人生中的许多疑问,又哪里会有一个答案呢?
“将军,确实比袁公年轻许多。”审配长叹道,“只是,配之年齿,与袁公相当,实在无力相辅了。”
“哈哈哈。”黑袍客放声大笑,“昔年太公辅周之时,年且八十。审兄今年,才多少年齿?”
“给配看官府的邸报,可是尊驾的意思?”审配忽地将话题引向那沓被叠得整整齐齐的邸报。
黑袍客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既然尊驾也有此意,那想必尊驾早从这邸报中读出什么了吧?”审配嘴角忽地一弯,神色也开始变得轻蔑起来。
“将军虽然是稚嫩了些,但毕竟来日方长,更何况,将军此刻的疲态,全因其在朝中全无根基可言,一旦将军在朝中有了根基,鹿死谁手,全未可知矣。”
“尊驾所言倒是有一些道理,且容审配细想几日。”
“也好,三天之后,自有尊客前来拜访。先生正可趁这几日,细想一二。”黑袍客对着审配一躬身,临走前,却还特意回过头道,“不过,某有一言,还请先生谨记。”
“尊驾,请讲。”
“此言正是袁公之新作‘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审配明白,黑袍客的意思是让他尽早归降梁祯,以免埋没了他的才华。但现在的问题是,梁祯,真的是一个可以以整个家族相托的君主吗?审配不知道答案,而且现在的他,非常惧怕作出选择。
因为他已经选错了一次——他曾将整个家族“托付”给名满天下的袁绍,并为其拼尽浑身解数坚守邺城,但怎料,被他赋予厚望的袁绍,却竟然仅仅率军在漳水附近逗留了数月,便率军北还,完全置他于不顾。
而在审配心中,梁祯的表现甚至还远逊于袁绍,因为根据邸报的内容来看,梁祯自“尊迎”汉帝之后,与汉帝的数次交锋,无一不是以惨败告终。因此,审配甚至还不敢确认,梁祯将来,到底会不会被现在这个傀儡天子给夺了大权。
但黑袍客的话,却也在审配的心中落了跟: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是啊,花落了,大不了明年再开过。可人的韶华一旦逝去,又哪里会有再返之时呢?审配虽是忠臣,但忠臣也会为自己虚度光阴而悔恨,更何况这忠与不忠,又何尝不是他人所说的呢?而一旦一件事,经过他人评说之后,那它的本来面目,就必然会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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