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失控的四年(十八)(1 / 2)
何进的府邸位于雒阳城郊的富人区中,然而作为帝国最有权势的官员之一,他的宅子在这数以千计的房舍之中,就像石沉大海一样,不经人指引,根本就认不出来。这是因为,何进当权七年来,一直小心翼翼的缘故。
小心谨慎,是何进的座右铭,也是他赖以在帝国权力旋涡的中心存活至今的关键所在。但有的时候,哪怕是处世哲学,也得让位于实打实的利益。
“大将军,如今天下倾颓,陛下病重。正是囊除奸凶,以正超纲之时。”袁绍是何进新招募的掾属,并且颇得何进信任,每一天都有与何进单独会谈的机会。而袁绍也抓紧了这每一次的洽谈之机,试图潜移默化地影响何进,以让他实现自己的抱负。
“唉,本初。这国势倾颓已久,陛下又一病不起。实在不是大兴风浪之时啊。”
袁绍知道,何进只不过是在试探他的底线,或者说,何进想知道自己能够给他带来多大的利益。于是,袁绍微微一笑:“大将军起家于南阳,但这南阳似乎并不好待啊。”
南阳郡本就是钟灵敏秀之地,又是本朝光武皇帝的故乡,也是诸多从龙之臣的故地,跟这些绵延两百余年的巨族相比,何进的本族,确实是名不见经传了,因此,虽说何进现在已是大将军,但那些南阳大族,也是丝毫没有将其放在眼里。
而想要让南阳大族将何进的家族放在眼里,何进就要想方设法让大伙承认自己的家族也是士族中的一员,也只有这样,大伙才能算是“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人”,不然何进的官哪怕再大,也只能算是圈外人。
而要想得到其他士族的承认,首先要做的,就是征得士族之首的袁家同意,不然的话,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袁绍正是吃死了这一点,因此当仁不让地开出了高价——尽诛宦官。虽然狂妄了点,但也是得到了叔父袁隗的同意,毕竟杀绝宦官后,士人的势力肯定会大为增长,而作为士人之首的袁家,说不定还能百尺竿头,走完最后一步呢。在如此丰厚的回报面前,袁隗又怎能坐怀不乱?
但何进也不是傻子,一来他知道自己的斤两几何,二来他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一旦宦官被杀尽,那谁也不知道,士人会不会将矛头指向作为外戚的自己,因为如果士人将宦官和外戚都干掉的话,那帝国的权柄,可就是真的全部落在他们囊中了,这对他们来说,难道就不是梦寐以求的好事吗?
当然,这事也不是没有得谈,就比如,袁隗开金口承认何家也是士族。但袁隗也不傻,知道这是他唯一能够要挟何进的筹码,不到万不得已,是万万不会放弃的。因此,双方在这一问题上,陷入了僵持的境地。
很明显,年轻气盛的袁绍等不及何进跟袁隗扯皮了,他今天来,就是要“解决”这一问题的,而且,是以他自己的方式。
“上军校尉蹇硕,是支持立董侯为帝的。而且他手中,可握着皇宫跟雒阳一带的兵权,一旦他起了歹心。二十年前的窦游平、陈仲举旧事,就要重演了。”
“二十年前,中常侍是一致对外,可如今,蹇硕小儿,不但夺去了某的兵权,还不断地排挤张侯、赵侯。只怕到时候,宫中形势一有变,第一个死的,就是他蹇硕。”
何进这番话等于回将了袁绍一军,表明他除了士人这一选择外,还有张让等宦官可以依靠。
袁绍嘴角一弯,眼神中流露出几丝阴险之色:“宦者,贪得无厌,从无信义。大将军如果还将希望寄于他们,二十年前的旧事,想必离重现也不远了。”
何进左脸的肉一动,袁绍是说到他的痛处上了,因为谁都知道,当宦官的人,大都是没有家族可以依靠的,他们的权力也全部来自于天子的信赖,一旦他们死了或者失宠,这权力是断无一丝可能传到子孙手里的,这也是为什么前朝的诸多权宦,活着的时候子弟横行郡国,可他们一死,或者失势,子弟的人头就落得比谁都快的原因。
而正因为宦官基本没有家族的顾虑,因此他们的行事作风也是全无下限的,信义对他们而言,也是无物。
“雒阳的军队,名义上都掌握在蹇硕手中,就算是实际上,也有董重和我那不争气的异母弟何苗跟我相争。所以,我手上的兵并无优势可言啊。”
何苗本姓朱,是因为出生后其母改嫁何进之父何真,才改姓何的,因此他跟何进是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汉帝当初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在中平四年,让他领军大败荣阳义军,并在战后立刻将他封为车骑将军,以削弱何进兵权。
可以说,现在帝国排名前三的重号将军,每个人都代表着一派山头,身后都有一股政 治力量,再加上一个以上军校尉的身份统领全国军马的蹇硕,雒阳城中的军权说是四足鼎立也不为过。这种局面,收益者自然是汉帝,而受害者,自然就是何进本人了。
“那大将军何不引外兵为援呢?”袁绍早就在等何进这一句了,因此何进话音未落,便立刻开口道,“外兵有三利,一城中无根基。二,战阵娴熟,非西园花架子可比。三,其将领重利而无远见,只需稍稍给他们一点钱财,便能打发了。”
“外兵真有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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