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1 / 2)
想至此处,傅珺便完全放松了下来。趁着这会子没那么晕,她左右望了望,探手拿了两张软垫铺在身后,背靠着车壁坐稳了,又自那简陋的板盖下取出了茶壶与茶盏。
车子越走越快,几乎是一路狂奔。而在阿渊那堪比飙车的车速中,在时常被颠得屁股悬空的状态下,傅珺成功地为自己倒了半杯茶,又成功地将之灌进了口中。
如果忽略这能把人骨头颠碎的车速,傅珺觉着,这茶的味道还真不错。
马车这般疾行了大约有一刻钟的样子,车速忽地便放缓了下来。暮色在此时变得越加深重,眼见着便有零星的灯火,从车窗外一掠而过。
傅珺一脸淡然地靠坐在车中,已经懒得再往窗外看了。反正越看头越晕,倒不如不看,养些精神等着下车再说。以她的推算,待停车之后,阿渊肯定是要带着她一起跑路的。再不济她也是个“心腹小厮”,轻易也不能叫对手夺了去。
正在她如此作想之时,马车终于停住了。
阿渊拉开车门时,见到的便是那个喑人小厮淡然地端坐车中,面无异色、神态自若,唯有衣服的前襟沾了几粒水珠。他瞥眼瞧见车底板盖已经掀开了,里头的一只杯盏中留了一些残茶。
阿渊那隐在黑脸下的长眉,不由微微一挑。
真看不出,这小厮倒挺大摇大摆的,竟还自己倒了茶来喝,也不知道是镇定呢,还是傻得不知道怕呢。
这些念头在阿渊心中一掠而过。只是,此际的情形却是容不得他多想的。他只瞥了傅珺一眼便沉声道:“速速下车。”说罢便转身往前行去。
傅珺知道这个时候也不是讲究的时候。甩开尾巴要紧。因此听了阿渊所言后立刻便挪至车门处,并起双腿跳下了车厢。
然而,她的双足方一踏上地面,脚下便是一软。
那双刚刚经历了古代版飙车的娇弱双腿,早已不堪重负。此时一经接触地面,便完全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而是带动她整个人以一种拥抱大地的姿势。义无反顾地扑倒了下去。
阿渊方走了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扑嗵”一声闷响。他立时转首看去,身后却已不见了那黄脸小厮的身影。他的视线下移再下移,一直移到脚下。这才看见了扑倒在他脚前的某人。
傅珺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应对此刻的情况了。只觉得整张脸一片火烫,刹那间真是有种想要去死的感觉。
她真是太丢人了。
之前一直怕自己吐出来,好容易那阵子感觉过去了,却没想到坐车时间太久。又一路颠簸得厉害,腿脚早就软了。偏她还非要选择那样一种轻盈的姿势下车。
于是。她就真的很轻盈地……摔了个嘴啃泥。
阿渊垂眸看着眼前这坨青灰色的物体,软趴趴地堆在他的脚前,物体周边露出一双手一双脚来。
如此形状,阿渊不由便联想到了某种能活万年的爬行动物。不知何故。那原本涌动于心头的怒意不见了,他反倒十分想要笑。
他低低地咳了一声,竭力忽视那股涌到唇边的笑意。俯身一把便拉起了傅珺,沉声道:“快走。”说着便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傅珺现在真是灰头土脸的。头发也乱如鸡窝。若非脸上有那一层黄粉撑着,她真是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她上辈子还是真小孩的时候,也没这么摔过跟头,还是正正好好摔在别人的脚下。这算什么事儿?难道就因为阿渊的脸够黑,于是她就五体投地了?
傅珺一面跟在阿渊身后疾走,一面尴尬得无地自容。好在阿渊走得很快,一点也没注意到她此刻的表情。他对这一带地形看来极熟,领着傅珺三转两转已是拐了几条巷子,最后来到了一扇虚掩的木门前。他回身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示意了傅珺一下,随后推开门闪身躲了进去。
木门之后一片漆黑,傅珺跟在阿渊身后走了进去,掩上房门,只觉得什么也看不见,唯有鼻端传来一阵奇怪的味道,像是某些肉类与变质蔬菜的混合体,还掺杂着五香大料的气息。
黑暗的环境让傅珺迅速地清醒了过来。
她略略调整了下心情,站在原地闭了会眼睛,再睁开时,眼睛便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借着那扇开在高处的小窗投进来的微弱光线,傅珺勉强看清这里是一间堆放食物的房间,类似于储藏室。东西放得很乱,猪肉、白菜以及米面之类全都混放在了一处。
阿渊凑到傅珺近前,压低了声音道:“从这里出去不远便是卧龙街,那里人多,我们也容易脱身。”
傅珺在黑暗中点了点头。阿渊便当先往前走去。
傅珺此时已经完全切换到了警察模式。到得此时她才想起,为了此次出门,她还是做了一些准备的。
思及此,她立刻将手伸到颈下,去解身上披风的扣绊。这件披风是她特意请许娘子做的,两面皆可穿。之前她披在身上的是青灰色那一面,现在可以反穿黑色的那一面。
这种简单的换装术,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能起到很好的迷惑作用,前世的她也曾借助此类服装摆脱过跟踪者。
她一面磕磕绊绊地走着,一面快速地解下披风反穿在了身上。待来到室外时,阿渊回头看去,不由恍了下神。
眼前的黄脸小厮,不知何时换了身黑色的披风在身上,倒叫他一时以为身后换了人。而再定睛去看时他才发现,原来是这小厮是将披风反穿了。
如此情景,让阿渊那只不曾隐在黑斑下的左眼里,露出一丝极淡的讶色。他真是没想到,这喑人小厮倒是挺聪明的,还知道反穿衣服混淆视线。
他略怔了片刻,便伸手掸了一下傅珺的披风,低笑了一声道:“甚好。”
空茫的暮色下,少年的笑声低而虚渺,像是沾染上了这冬日四合的沉肃,冷冽中含了淡漠。而他说话的声音虽尚余青涩,那微沉的尾音却又有种奇异的韵律,像是一根羽毛轻搔在人的耳畔,一阵阵的微凉泛上来,又隐下去。
傅珺的心里清泠泠地响了一声,没来由地有些恍然。
她抬起头,阿渊却早已回转身去,丢下一句淡淡的“跟上”,便又大步往前走去。
傅珺定了定心神,提步跟了过去。(未完待续)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