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3章有记有计也有机(1 / 2)
太兴八年。
冬。
十一月中。
寒风呼啸,有些地方已经飘然雪下,临近太行山的河内,似乎被太行山的山脉遮蔽护卫这,只是下了点冰雨,没有下大雪。
这一年,虽说秋天的收获也不算是差,但是对于整个山东,包括河内地区的农夫来说,并不代表着轻松。
因为战争爆发了……
征调令再次下达,不仅是收刮了百姓仅有的口粮,而且还要服从劳役调配,再苦一苦,再累一累,再坚持一坚持。
这些百姓又开始在严寒中煎熬,没有任何的补贴,也更不可能有什么发券和发钱,只有官府发个文,各地的商业和农业活动大多停止,仿佛进入了冬眠。
与垂头丧气,死气沉沉的劳役相比,曹军兵卒的阵列倒也有些气势。
一面红底黑字的大汉旗帜在朔风中烈烈飞扬,整齐的军阵排列而开,杀气腾腾。
赵俨站在了军前,大声疾呼着:『大汉军威武!』
『生为大汉英杰!死亦大汉鬼雄!』
『今奉天子诏令讨逆!』
『男儿从军为何事?』
『救家国危难!获马上封侯!』
赵俨声音滚滚,鼓动士气,每喊一句话就用手挥舞一次,将气氛烘托得十分热烈。
在赵俨身后,是兖州主簿繁钦也是激动的涨红了脸,似乎一股豪迈浩然之气从腹腔之内喷涌而上……
『肃将王事,集此河土。
『凡我同盟,既文既武。
『郁郁桓桓,有规有矩。
『务在和光,同尘共垢。
『各竟其心。为国蕃辅……』
『嗯……这个……』
繁钦脸憋得更红了。
赵俨鼓动完毕,便是下令兵卒次第出发,等转过回来的时候发现繁钦这般样子,不由得恍然,然后笑着说道:『休伯你这是……又卡住了?』
『呃……』繁钦叭咂了一下嘴,然后也不理会赵俨,径直先将自己方才吟诵的诗词抄写在了木牍上,这才出了一口长气,脸上的涨红方渐渐消退。
『抱歉,方才失礼了。』繁钦对着赵俨施礼,『见赵兄此次领军出征,一时心情激荡……抱歉抱歉,失礼了失礼了……』
赵俨摆摆手,显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他接过了繁钦写的木牍,上下看了看,笑着说道:『不错,不错,待我回旋之时,想必休伯此诗定当齐整矣,届时再来拜读请益……』
『哈哈,不敢,不敢……共勉,共勉……』繁钦也是笑,然后将木牍小心翼翼的放好,才左右看了看,轻声说道,『赵兄,这次参军出征……听闻夏侯将军……不太好相与……』
若是旁人,繁钦定然不会说这样的话语,但是赵俨和他的关系不同。虽然是异姓,但是亲如兄弟一样。当年黄巾为乱,繁钦和赵俨都避祸于荆州,相互之间既是同乡,又是意气相投,甚至连钱财什么的都是放在一起用,甚至比同家兄弟还要更融洽。
对了,还有一个杜袭,也是和他们在一起的。
后来曹操迎了刘协,这对于心怀大汉的赵杜繁三人,无疑是一个强心剂,于是就投了曹操。
杜袭这个人呢,家世不差,才能也是有的,但是或许也是因为才能,说话比较不客气,自然没有办法和说话又好听,人又好看的荀彧青春版,陈群相比,现在不过在冀州担任一个小县令,受尽了陈群的压制,一肚子歪火。
繁钦基本上就是传统的山东文人了,比较喜欢诗歌词赋,于是也就担任一些比较需要文墨的职位,比如主簿什么的,这一次也是负责押送了一批钱粮到了赵俨这里。
赵俨相对来说就比较会变通,既有文采,但是也不像是繁钦这样不分场合的展示文采,遇到事情会谏言,但是也同样不会让人尴尬的谏言,这就使得赵俨非常适合在各个性格暴躁的将领之间充当缓冲的过渡,因此他很早的时候就得到了曹操的看重,一路从佐事,从事,参事等等升迁上来,现在已经是河内参军。
这一次河内出兵太行,上路由乐进统御人马奇袭壶关谷口,先拔了谷口军寨,但是对于壶关本体一时没有什么好办法,而下路的夏侯渊也领军进发,指向了高平长平一带。赵俨作为参军,先期领步卒出发。
步卒有正兵三千人,辅兵一千五百人,随军农夫三千五百人,巡弋哨骑两百。另有车辆驽马等,都是需要一一调度,所以赵俨也就只能和繁钦抽空道个别,便是转身去调度了。虽然说河内的兵卒平日的训练不错,也一直以来都在为了这一次战斗所准备着,但这次路途并不好走,而且沿途没有什么郡县可以支撑消耗,又是冬季行军,辅兵数量也不多,所以他们计划只让军队一日走三十至五十里。
河内到太行山径虽然这些年来通商,道路并不算是太难走,但是不管怎么说,在山间行进,会比平日里面更慢一些,这样算起来,从河内出发,想要抵达高平长平,大概需要十天时间。
夏侯渊带着一些护卫,目光在赵俨以及繁钦身上扫过,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些启程的兵卒身上。
目前来看,曹军兵卒的士气非常不错。
对于赵俨,夏侯渊还是比较信赖的,所以这一次就干脆让赵俨充当其副手,步卒进军辎重杂事等全数都扔给了赵俨负责指挥。
夏侯渊则是准备专心带骑兵。
一旁的心腹说道,『将主,这……这赵参军行不行?要不要再去找文烈将军……』
『混账!』夏侯渊不满的骂道,『文烈将军责任也很重!既然主公已经将职责交到我们手上,我们再去找旁人?嗯?!那主公给我们权柄做什么,还不如直接给旁人?!』
心腹连声称是。
夏侯渊斜眼看了一下自家心腹,『某知道你也是好心,不过既是为将者,首要就是对自己有信心!否则兵卒怎么会有信心?某再明确一遍,骑军行军时与他们保持一日以上距离,每日扎营皆需派遣游弋哨探!』
心腹大声应答,旋即下去传令。
……
……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刚刚把太行山顶的白雪照亮的时候,曹军营地之中的民夫已经像是蝼蚁一样先动了起来,旋即其他曹军兵卒也在整队。
炊烟升起,进攻也意味着很快就要开始了。
在这个年代,每一口饭,都不是白吃下去的,都需要付出血的代价。
不是自己的血,就是别人的血。
在壶关内外的投石车也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互相投射。
最开始的时候,双方都没有多少使用投石车的实战经验,所以对于乐进一方是被砸坏了许多,因此后续补充赶不上,而对于贾衢一方则是因为石弹消耗太大,制作运输同样赶不上……
于是就变成了当下更像是震慑,或是威慑,或是相互添堵的行为,有威胁但威胁并不算是太大。
石弹投射而下的时候,已经被摧残的很有经验的双方兵卒便是会发出警告,旋即人群就会散开。当然也少不了几个倒霉鬼跑错了方向,或者原本不用跑不会被砸偏偏跑去用实力脸接。
在壶关城头投石威胁不到的区域,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军校的带领下走到指定地点,然后随着简短急促的号令就地坐下。民夫立刻抬着木桶大筐过来,给兵士们放饼馍,每人一块大饼或者两个小馍,外带一根咸菜。
要上阵的时候吃一些,不是为了吃饱,而是为了在搏杀的时候不至于因为饥饿而腿软手软。
乐进脸上多了一道不大不小的伤口,覆着些膏药。虽然看起来似乎狰狞,但是实际上这样的伤口只能算是小伤,或是轻微伤,而真正的重伤,基本就都躺着呢……
或许后世封建王朝之中,对于伤势的判定,就是从战阵上出来的。只要还能动弹,就算不上重伤。所以即便是乐进脸上带着伤,也依旧和几个军侯站在一处,眺望着远处的壶关。
乐进知道壶关不好打,但是等真正的打起来之后,才明白这个不好打的『不好』二字,究竟是怎样的残酷和麻烦。
首先就是后续补给一直断断续续的跟不上来。
具体困难乐进也懂,羊肠坂道确实不好走,可是不管怎么样,人吃喝不能少。
『再派一个小队,往后查探一下,看看补给车队到底是到了哪里了……』乐进仰头望天,只见太阳虽然升起,但是云层依旧很厚,『御寒衣物也需要准备,否则……马军侯,这事情你负责。一定要确保后勤补给跟得上!』
一名年长一些的军侯应答了一声。
乐进正准备吩咐其他事情,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凄厉惨叫,转过头去,便是看到刚刚就有几个倒霉蛋被壶关口城头下的投石砸到,当场被砸死的自然是四分五裂很是英勇的一声不吭,而没死的就倒霉了……
一个半截肩膀都没了,血呼拉碴的在那边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但是很快就衰弱下去。另外一个是断了腿,正有其他几名兵卒死死的按住,防止他因为疼痛而翻滚,导致更大的损伤。军医则是提着一个板斧走了过去,让那个断了腿的伤兵像是待宰的家豚一般发出绝望的哀嚎。
乐进平静的将目光收了回来,继续和几个军侯讲解今天进攻的安排,几个军侯的脸色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乐进的护卫拿来了一些杂粮饼子,分发给乐进和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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