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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破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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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声音……”

“是祖爷?是祖爷没错。”

“祖爷没死?!”

“老祖宗真的还活着?!”

两百年时光,不论是“黑风老妖被山中火元炼化”这样的传言,还是血蝠王极力辟谣,都不过一面之词;而慑于黑风老妖往日的淫威,也没有谁敢去炎窟山亲身验证。

所以,老妖生死成谜。

直至今夜,时值与血蝠王约定的破印之日,黑风老妖决定趁势渡劫,故而不再刻意压制修为,散出的妖息波及数千里地界,借以向世人宣告存在。

传言,不攻自破。

群妖,精神抖擞。

便是山中各部落的妖王、精怪,一早受血蝠王三番五次相邀破印,还犹疑观望,但如今感受到那股恐怖灵压,犹如吃下定心丸一般,终于决意前来助阵。

而当下,从火山口内响起的苍老声音,更如板上钉钉,进一步证实了黑风老妖还活着,所以对妖族而言,今晚一切都有了奔头,一切都变得值得。

“小的参见祖爷。”

“我等见过前辈。”

群妖亢奋,尤其飞鼠山妖众,纷纷跪地,朝着炎窟山行礼参拜,眼中泪光莹莹,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与此相比,落云子四人面色铁青,不禁心头打鼓:黑风老妖此前一直保持缄默,却偏偏选在这时候开腔,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两百年……这里两百年都没有如此热闹过了。”山中传出的声音仿佛用两块石头磨出来的一般,“蝠娃,若非你不时前来探望,只怕祖爷连怎么说话都忘了。”

“祖爷言重。”蝠王神色激动,“是我等无能,让祖爷被受苦。等今夜过去,祖爷出山,我等再陪祖爷促膝而谈。”

“尔等破印坚心,我已明了。”黑风道,“但这封印十分厉害,仅凭牟宗主宝鼎中的那只血朱雀,是万万不够的。”

“祖爷可有良策?”

“可笑横眉那帮老匹夫,这些年来东修西补,以为这样便万无一失了?”黑风老妖冷笑两声,“殊不知造化莫测阴阳易转,原本的破绽的确被抹去,却另生出一个隐患。”

“到底如何,还请祖爷明示。”

“这破绽正在封印顶部中央,虽非大的纰漏,却是此番唯一的契机。我已做了标记,尔等当可看到。”

“哼!”落云子岔道,“有这点破绽又如何,真以为单凭那个叛贼就可破开封印?简直痴人说梦。”

“遥记当年封印时,你不过是个丹境的娃娃;如今竟也修出元婴,这两百年倒也不曾虚度。”黑风话锋急转,“不过,宗主气度是有了,脑瓜子却不怎么好使。”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今夜能用来破印的,”黑风哈哈大笑,“便只有那朱雀?”

“本座看不出尔等还有什么手段可用。”

“你可别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

“总归不会是什么好日子。”

“今夜,”黑风顿了顿,“可是老朽渡劫之日。”

落云子心头不由咯噔一跳,某个念头呼之欲出,却又似隔了一层窗户纸,怎么也捅不破。一干妖王同样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哼哼,一帮蠢物。”黑风老妖没好气,言下之意,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几个居然还不明白,“瞅瞅天上……”

闻听此言,不论妖族还是道门,所有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天,但见雷云滚滚,乍闪即逝的连片雷光犹如受惊的蛇群,漫天游走乱窜。

忽而,弥漫的妖息汇作一股,冲天而起,将厚重的云层捅出个大窟窿。紧接着,受其牵引,云层溯源而下,攒聚似漩,状若擎天之柱。

一道粗硕的雷光闪过,紧随而至的一声炸雷便似响在脑海中,终于震破了那层窗户纸,令所有人猛然反应过来。

劫雷?!

正是黑风老妖完全散出妖性,借此引动劫雷,用以轰击封印。

“不好……”

“妙极、妙极。”

道门这边暗呼糟糕,众妖王却是喜形于色。血蝠王恣意大笑,手指落云子,道:“天时地利人和,谁也拦不住我家祖爷出山。你若自觉有此能耐,大可一试。”

诚如其言,今夜局面,若只有血灵鼎或者劫雷,绝对破不开封印;但如果两种力量叠加起来,那可就得两说了。

千算万算竟忘了这一茬,落云子被噎得一时接不上话,止不住心里蹦出个念头:要是黑风老妖趁势而作,与牟临川里应外合两面夹击,三种力量下,封印是否挺得住?

好巧不巧,落云子猜对了。

而外间破印的人,也联想到此节。

如此一来,破印已势所难免。

不幸中的万幸,炎窟山的封印不但禁锢妖力,更封锁了神识,因此黑风老妖无法以神念传音将这个方法暗里告知血蝠王,只能公诸于众。

否则,道门这边根本无从反应。

所以,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阳谋。

不拦,那就等着印破。

想拦,只管放马过来。

好歹贵为一宗之主经年,最起码的智计与镇定还是不缺的,待最初的惊慌被强制压下,转念间,落云子已觅得那一线生机。

天雷难挡。

黑风老妖在封印里,谁也够不着。

因此,只能破掉外间的血朱雀,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牟临川随心所欲地催动血灵鼎。

此刻,牟临川盘坐在地,抬手望胸口一拍一拉,将心血凝聚成团射入血灵鼎中,开启了对血灵鼎的祭炼。

而黑风老妖那边,也已开始渡劫。

循着妖气的来源,一道道硕大的匹练自九霄坠落,不断轰击着封印,荡起圈圈涟漪。

按说妖族渡劫,劫雷是最为严峻的考验。但此刻,原本为了禁锢的封印,却成为天然的屏障,过滤掉大部分的雷力,让身在其中的黑风老妖有恃无恐。

当真造化渺渺祸福难测,要阻止黑风老妖破印出山,留给道门的时间,显然不多了。

“三位道友,而今情势危急,已不容半分留手。”落云子以念传音,“要么斩人,要么毁鼎,务必全力。”

回千朵、方荣芝及沈道富各自应了一声,携万钧之势俯冲而下,直奔血灵鼎。蝠王见状,声如洪钟,喝道:“各位兄弟姐妹、小的们,随本座护法。”

“嚯——嚯——嚯——”

地面上,妖兵妖将严阵以待。

蝠王话音未落时,钱鼠王、青狮与穿山甲已然动了,成功截住回千朵等人。与此同时,血灵鼎方向上,小姑娘、老者与青年书生撤到地面,顶替三位妖王,赶去为牟临川护法。

谁也没料到,便在这转瞬即逝的交接空当里,异变陡生。

“脚下……”

那青年书生惊喝间单脚点地,借力一旋,扭身跃起;前后脚的工夫,便见一道柔软的白光蹿出地面,朝自家脚腕卷来。

要说这书生,却非禽兽之类的妖物,乃山中一株柳木机缘巧合下修炼成形,还属精怪一类,本自扎根于大地,故而对地下的动静,天然就有着超乎寻常的洞察。

柳精一早捕捉到地面下的异样,此刻先一步避开,不曾被柔软的白光卷住。

而那小姑娘,本是玉兔化形,虽然察觉得晚,却胜在反应够快,加之极擅纵跃,身法也是灵活,同样摆脱了柔光的纠缠。

与此相较,那佝偻老者实在有些惨不忍睹,被白光卷在腰部,上下左右地甩动,不断地被拍在地面上,摔得砰砰作响。

“白灵寨的臭狐狸?!”老者哇哇大叫着,“还躲什么,有种出来啊?老夫都闻着你身上那股子骚——啊呀——”

兔妖挑眉细看,果然见那并非什么白光,而是一条雪白柔软的尾巴,——狐狸尾巴,不疾不徐地道:“哟,白姐姐终于来啦?”

与此同时,柳精却似预感到什么,一边提防狐尾再度来袭,一边看准了牟临川的方位,伸指点在了地上。

妖元自指尖疯狂倾泻,经由地面飞速传导,瞬间覆盖了以牟临川为中心、方圆一里范围。

但听“咔咔”声响,土层受到妖力的强烈挤压,彼此间的空隙被抹去,不断夯实,从肉眼看不穿的地下蔓延至地表,宛如结冰般凝结成一整块,变得比石头还硬。

砰!

砰砰!!

不绝于耳的爆裂声中,十几条狐尾扎不穿土块,被柳精的妖力迫出地面,凌空一扭,鞭子一般朝牟临川抽了过去。

柳精并指一扬,土层中的断枝受妖力滋养,纷纷破土而出,变作大腿粗细的藤条,似蛇舞般乱扫一通,将狐尾悉数打散,护得牟临川周全。

趁此时候,玉兔甩起长腿将狐尾踢得稀碎;至于佝偻老者,本是蝎子成精,抬手比划两下,虚空一只黑钳落下,将狐尾一剪两断。

狐尾尽数被废,却不见任何血肉飞洒,只十几根白毛飘零,原是那尾巴不过是以毫毛为媒、借妖力催化得来的,并非真尾。

林间一隅,两道人影浮风而现。

这来的非是别人,打头的素衣美妇,正是白灵寨的九尾白狐;而紧随其后的独眼道人,身着灰衣,自然便是羽化成人的老狼了。

“多日不见,”姥姥冷目望了望二妖一怪,“你几个功力倒是长进了。”

黑蝎子桀桀笑道:“跟你的骚劲儿比起来,我等不值一提。”玉兔也笑意浅浅,“还以为白姐姐不来了呢。”柳精不曾搭话,只警惕地盯着别处,似预感到某种危险。

果不其然,自林间又飘出一道人影。

“雉山君何敢?”黑蝎扯声喝问,“你一向清修,何苦也来蹚这一趟浑水?难道就不怕黑风前辈事后的惩罚么?”

“那老货能出来再说吧。”雉鸡精一脸凝重,转而望着虚空高声喊话,“穿山兄,说好的共进退,你几时也投靠了黑风族那帮狼子野心的家伙?”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老狼耳闻“狼子野心”四字,登时没好气。只不过鉴于而今事态,免不得各方联手,一时也不好发火,老狼小意白了雉鸡精一眼,不曾发话。

反倒是半空中,穿山甲凭借蛮横的肉身,一拳震退沈道富,趁此空当回了个话,道:“蝠王助我化形,我不过还个人情罢了。”

“哼,好个知恩图报,你——”

“就是嘛,”黑蝎子不等雉鸡精说完,“你我同为妖族,本应联手抗衡道门。今夜黑风前辈出山,尔等不来帮忙也就算了,还这般横加阻拦,岂非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雉鸡精嗤笑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黑风昔年的作为,你几个这么快就忘了?若再出山,必定血雨腥风。彼时山里山外,两百年平静一夕破尽,到底谁在为虐?!”

“白姐姐,小妹倒是有些疑惑。”兔精岔开话题,“等黑风前辈出来时再动手,岂不时机更好?为何此时就等不及了?”

言下之意,妖族渡劫前后,修为必定暴跌,强如黑风老妖,即便是飞升,其修为少说也要回落至丹境,彼时才是绝佳的出手时机。

说起来也是无奈,原本姥姥、老狼与雉鸡精早就到了炎窟山,料定落云子等然必定到场阻止破印,所以只是隐匿形迹静观其变。

谁承想,血蝠王竟暗里聚集了如此强大的阵容,稳压道门一头;赶上黑风渡劫,破印一事就此出现莫大的变数。

此等局面下,已不宜袖手旁观。

倒不是说加上自己三名羽化级妖王后,就一定能扭转局面,但好歹要搏一搏。

能阻止破印固然最好;就算拦不住,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因为如果现在拦不住血蝠王,等老妖出来,就更斗不过黑风一脉了。

“小兔子,”老狼阴恻恻地笑着,“你说是为什么哩?”

兔子本就是狼族的口粮,故而对狼有着天然的恐惧。那兔妖一瞅老狼脸上的表情,忍不住打个激灵,说话顿有些结巴,“我、我在问白姐姐,你你你不要过来。”

“三位同道,”落云子终于寻机插上了话,一时声震四野,“既然都不愿黑风出来,不如联手做他一场,如何?”

“臭匹夫,谁跟你同道?”

“哈哈哈哈,这算是堂堂净妖宗宗主在求本王?”

素知落云子心思太深,姥姥向来不喜,此刻更不屑与之搭话,倒是老狼与雉鸡精尤为愤慨,几乎异口同声地将落云子奚落了两句。

话虽如此,但是个人也能看出,当下若不联手,是决计拦不住的。只落云子好言相邀,吃了瘪却不好发作,气得嘴角直抽抽。

“别扯那些没用的。”蝎妖喝道,“能文争何须武斗?咱们凭本事说话。”

“当心林子里。”一直沉默寡言的柳精,冷不丁地开口,双眼片刻不离地扫视着山林,仿佛其中潜藏着什么可怕的存在。

“怎么,”蝎妖回应道,“还有?”

“有股气,很淡,”树精小意点了点头,“我无法锁定其具体位置。“

“很强?”

“很强。”

“不对啊,除了那些一心修持的死脑筋,山里头排得上号的差不多都到了,莫非……是桃谷里的那五个丑物?”蝎妖忽而想到什么,话锋急转,“是人是妖?”

“人。”

“人?!这可难办了……”

“他自己不现身,我也没法迫他出来。”柳精又以神念叮嘱守护血灵鼎的四妖,“林间还有人,多留意自家后背。”

“有趣,这娃娃竟能感应到我?”一道人影隐没在林间的黑暗里,远望着柳精啧啧称叹,转而重新将目光落在那抹妖娆的白影上,眼中柔情似水,“小狐狸啊小狐狸……”

姥姥这边似有所察,猛然回首,却又失了先前的那种莫名玄感,却听一旁老狼开口,“寨主……”姥姥应道:“你也察觉到了?“

“嗯,还有人。”

“来者敌友难料,你切勿大意。”

“寨主也小心。”老狼应承着,心中却想:“也不知胡先生是否到了……若来的人是他,兴许今夜局面尚有转机。”

话间,一圈木刺自四面八方射来,扎起满林子的尘烟。姥姥与老狼抢先遁开,分头望牟临川冲锋。这边二妖也错身掠起,各自迎击,仅留下柳精护法。

尤其那兔妖,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只能硬着头皮上,却因心中的惧意,总不免掣肘,一时间无法全力应战,落了个下风。

“恶狼休得猖狂。”半空上看护血灵鼎的金雕王看不下去,身形一晃已然追将过去,“玉兔妹子,我来助你拿下此贼。”

狼自然是怕雕的,战局逐渐反转。

不过,最可怜兔妖,面对老狼,本就受天性压制,而今又来只雕,——此二位可都是吃兔子的主儿啊,真个愁煞人也。

纵然金雕王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但被两类天敌环绕,玉兔又是个小女娃娃,心头如何不怵?把一身本事仅使出五成来,与雕王联手之下也不过跟老狼斗了个旗鼓相当。

同时动作的不止金雕王,本来护鼎的猪妖也引开了雉鸡精。此外,红角犀牛也下地来,与柳精分前后立定,护持牟临川炼化血灵鼎。

目力所及,混战骤起。

落云子战住了血蝙蝠。

回千朵战住了钱鼠王。

方荣芝战住了青狮。

沈道富战住了穿山甲。

姥姥战住了黑蝎子。

老狼战住了玉兔与金雕。

雉鸡精战住了猪妖。

包括牟临川在内,场间明面上拢共十九位羽化妖王与元婴老怪,其中十五位参战,比两百年前封印黑风老妖时的阵仗还大,说是“神仙打架”也毫不为过。

宝光电光火光,连绵交错。

炸声风声雷声,声声不绝。

天上林间地下,遁影闪烁。

爆裂的刀光剑影与天地元气飞射四散,令地面上不少妖兵遭罪,被分解成肉块乃至肉沫。而存活下来的,纷纷闪避,恐受池鱼之殃。

而未曾参战的三位妖王,同样无法完全置身事外。二妖护法,一妖守鼎,时刻提防着散落下来的宝光,一心护法。

外围的厮杀,宛如一场猛烈的风暴,围绕着一个中心,——牟临川与血灵鼎,守印的千方百计近身,破印的一心将战圈拉远,如此纠缠,势成水火。

但在修为相差不多的情况下,一时间谁也奈何不得彼此,等闲不得脱身。这般两相僵持,只让破印一方捡了大便宜。

毕竟并非进行完全的血炼,无需反复温养,众妖王争取的这点时间,已足够完成祭炼了,但听盘坐在地的牟临川起声暴喝。

“嗬——”

便见原本滴溜溜急转的血灵鼎轰然一震,仿佛破开了什么桎梏一般,血煞之气喷涌而出席卷四野,与天穹之上的劫云高低相衬,辉映争奇。

说起这血灵鼎,实可谓杀器。

自叛出净妖宗后,牟临川苦耗百年时光将施加在鼎上的所有禁制尽数抹除,此后数十年,也不过勉强炼化了六七成,使之成为可用之宝;时至今日,情势所迫下,辅以血炼之法,方才将其完全掌控。

冥冥之中,一股水溶交融的玄妙感应充盈心间,牟临川眼绽精光,全力朝鼎内灌注着灵力,做最后的冲刺;同时望炎窟山的方向,声振八方,“黑风道友……请准备。”

似是回应,从山口处爆散出更为浓烈的妖气,漆黑如墨,凝为实柱,宛如火山喷发般直干云霄,令原本轰击封印的雷电诡异地消散了。

有感于此,斗战双方不约而同罢手。尤其道门这边,落云子四人寻机遁开,想重新评估一下当前形势,再做打算。

原本焦灼的战局,出现了暂时的缓和。

“这……”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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