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北京八(1 / 2)
荣禄进入飘满水果香气的慈禧寝殿乐寿宫的时候,分明听到了东南方向的炮声。匆匆礼毕,朝上瞟了一夜,一看老佛爷的神情,就知道慈禧已经听说了昨晚的巨案。
“你去了现场,是不是甘军所为?”慈禧开门见山,她肿着眼泡,没有化妆,看上去苍老了十岁不止。
“回太后的话,应当是。”
“传董福祥!”慈禧锐声喊道。
“太后息怒!”荣禄连连叩头,“太后息怒,万万不可啊。”
慈禧瞪着一双鱼泡眼,死死地盯着荣禄,呼呼地喘着气。
“太后,您听,炮声已经响了呀。”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慈禧冷静下来了。
“一切等仗打完再说吧。保不住北京﹍﹍”
“北京能保得住吗?依靠董福祥那个强盗吗?”慈禧厉声问。
她知道,出了昨晚的事,她是内外交困了。庆、庄两府,特别是庄王府惨案,绝对刺激了满洲亲贵,堂堂亲王都没有了安全,朝廷的颜面何存?王公大臣们还有什么心思共抗大难?
庆王另当别论。庄王近来所作所为已经让慈禧恼火万分,死了也好!但是不能这个死法!即使是自己赐死那个混蛋,也比让人砍了脑袋强!麻烦就麻烦在其亲王的身份,朝廷不为自己人做主,谁还跟着自己混?
但荣禄说的也对,而且是完全站在自己立场上,为自己着想的。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下激怒了甘军,会发生什么事?
所有的问题,都是因为没有一支既忠于朝廷,又能打仗的军队!如果八旗兵有祖先那份骁勇,何至于此啊﹍﹍
“你不要管这件事了。”慈禧稳住了心神,眼下不是破案缉凶的时候,先顾战事吧。“要切实掌握好你的军队,懂吗?”
“奴才这就去安排。”荣禄已经两天未睡了,走路脚下都在发飘。
荣禄刚走,李莲英报,端郡王载漪递牌子求见。
“不见。”慈禧恨恨道。
“老佛爷,万万不可逼反了甘军啊。”一贯长于察言观色的李莲英低声道。
“嗯?”慈禧两眼无神地盯着自己的总管太监,“叫他进来。”
是的。端郡王如今和庄王是一伙儿的,他绝对是为庄亲王的事而来的。该死的义和团,将这两个混蛋王爷的利益拴在了一起,成为打击政敌的最好武器。庄王猝然遇害,端王现在一定是又怕又急。如果不安抚住这个混蛋,谁知道他还会干出什么蠢事?甘军如今可是在城墙上呢。
想到义和团。慈禧已经熊熊怒火,一旦腾出手来,必将那帮乱民诛杀干净!
“太后,要给庄王报仇啊!”载漪一进殿便趴下大哭,“庄亲王死的惨啊,请太后下旨,让我去取了董福祥老狗的人头!”
“杀了董福祥。你去抵挡洋人吗?还是靠你的义和团?嗯?你不是说他们法术通天吗?怎么让洋人杀到城下了?你说!”慈禧压在心底的怒火彻底喷发了,劈手抓起手边一个玉如意朝跪在地上的载漪砸了过去,“给我滚回去老实呆着!城破之日,便是汝狗头落地之时!”
载漪下意识地一躲,如意扫到了他的肩膀,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大殿内鸦雀无声。载漪被慈禧的怒火吓坏了。自战事起,慈禧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差,威胁要砍他的脑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弓着腰站在慈禧御座旁的李莲英悄无声息地滑到载漪跟前,扶起了这位倒霉的郡王,压着声音说,“王爷先请回吧。”将载漪连拉带扯拽出了大殿。
“莲英哪,你从内库提五万两银子,叫崔玉贵去甘军劳军。具体怎么说,你去交代他。”
“嗻。”李莲英躬身答应。
消息自然瞒不住。一个上午,半个北京都知道了昨晚的凶案。
正在东便门指挥部队抵挡俄军的董福祥心胆俱裂。
这赃栽的!老子在这里跟洋人拼命,朝廷却搞出这一手!
消息是上午传来的,当时董福祥部刚击退了俄军对于东便门的第一次攻击。击毙了两名俄军军官,其中一名被打伤,躺在地上挣扎,好几拨俄军要救回那个军官,都被甘军猛烈的火力所阻,白白搭上了几条人命。这一幕让伏在城头指挥的董福祥看在眼里,判断那是一个重要的人物,心里很高兴,正酝酿着怎么向慈禧报捷呢。嗬,传来两座王府被血洗的消息,厩的人说,都是甘军所为!
董福祥气得跳脚,立即跑下城墙,准备进宫自辩。被他的幕僚部下死死拉住,“大帅,此刻千万不能去啊。去了就回不来了。”几个部下就一个意思,“千万不能离开部队!”
董福祥呼呼地喘着气,没心思再打仗了。
是呀,有本事一下子洗劫两座王府的,除了军队谁人能做到?旗兵不会做这种事情,厩的汉军也不大会,难怪人们都说是甘军,如果分析,还真他妈要想到自己头上!
董福祥可是与朝廷干过仗的!当年西北回民作乱,朝廷调左宗棠平乱,身为叛军首脑之一的董福祥因战况不利投降了左部刘松山,得到了刘松山的信任,这才一步步升上来。自己的万余军队,很多是当初的叛军,他们历史上可是与满清有仇的,特别是那些亲人死在朝廷手里的回回。
过去的事情先不提,就说最近。杀死日本使馆书记员杉山彬,董福祥被慈禧叫进宫里痛骂,直斥其为强盗!威胁要撤职治罪。董福祥当时也挺硬的,说自己被免职,可难保手下那帮不知朝廷礼仪的军汉作乱。这句话镇住了慈禧,事情也就不了了之。现在想起来,慈禧一定对他起疑心了。
再有,这段时间手下弟兄没少干见淫烧杀的勾当,据说顺天府不止一次向朝廷告状﹍﹍
“来啊,将他们都给我叫来!”董福祥终于拿定主意,对身边侍卫下了命令。跟随他已久的侍卫头目董汉兴是他的本家侄子,知道统领大人说的他们是谁。立即去传令了。不一会儿,甘军几个主要的头领赶来了。
“王府的事,你们大概都听说了,”董福祥冷着脸问,“有人害我!现在这当口,咱们该咋办?”
“大帅!”一位操着西北口音,脸上有一道刀疤的参将大声道。“咱们为朝廷拼命,却有人这样陷害咱们,不干了!大帅,您说是谁,我去把**的脑袋拧下来给您当夜壶!”他是甘军左翼翼长马云,董福祥的绝对亲信之一。
“对。宰了狗日的!太欺负人了。”另一位营官叫道。
“大帅,宫里来了太监,说是有旨意给你。”董福祥的主要谋士邢耀祖凑到主子耳边低声道,“偶觉得,大帅最好不见。”
“不见!就说我上城墙了,你们也不知道我在哪里。”董福祥脸上露出狰狞,“大伙儿掌握好部队。天黑后咱们从广安门杀出去,朝廷怀疑老子,咱不干了,回甘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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