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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日日给陛下换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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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白榆感觉到了沈霁的视线。他朝她退避的角落里扫了一眼,这一眼虽短却情绪复杂,有诧异,有审度,亦有几分掩藏得很好的敌意。

身在高位,于朝局中运筹帷幄的中书令大人,在这一刻,对一个无甚见识只会魅主的小娘子生出了敌意。

沈霁此时并没有把叶白榆同那些事联想到一处,但他莫名觉得,在近日这几桩过于巧合碰到一起的事情中,她是最不该毫发无伤的那个。

可偏偏,她就是。

她触犯了身为女子最该遭世人审判的罪——魅主惑君。惑君心蔽圣智,害的是社稷江山,坑的是黎民百姓,万死难辞。

彼时陛下未醒,她落入了成妃——这在女人的战场中,当属最大的敌人手里,横竖不该活。

她重伤入了养居所,按理也不该活。

若说是仗着陛下的宠才苟活至今,那她就该借着陛下的情为自己求得自保,可到头来她却还是司药司的小小女史。这个身份随时可以让她置于险境,她该知道,但她看起来心安理得,眼中也没有惶色。

就仿佛,她是那个立在旋涡中间运筹帷幄之人,任凭周身风浪四起,卷杀万物,她始终岿然。

这个认知让沈霁心头一颤,莫名生出了几分不详之感。

“沈公?”韩松鹤在身后唤了一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叶白榆,眼珠一转,迟疑道,“沈公何须为着一个小宫人计较,她也受了罚,好容易捡了一命,就别难为她了。”

这话如同在沈霁后背捅了一刀。

沈霁暗中操控谏官死谏,这不是摆在明面上的事,不在明面就无人能把这事与沈公牵连,韩松鹤当着陛下与当事人的面戳穿,就等于撕了沈公的脸。

沈霁转身,维持君子风度淡然一笑,“韩公这话不该对我说,该对血洒殿前的王大人去说,该对世人的口诛笔伐去说。”

言罢转身离去。

君子就爱拿大义堵人,怪没劲的,韩松鹤颇觉无味地抬了嘴角,但终因为捅了沈霁一刀而自得。

叶白榆默观两人三言两语的讥讽,心下一笑。伪君子与真小人,在此刻竟难分伯仲。

红漆殿门重新关上。叶白榆从角落里走出,问道冯坚:“大父,药汤要温了,您看您是否端进去劝陛下饮了?”

冯坚迟疑地看了眼殿门,道:“我去请示一下。”

萧宸想让她在外面的困境中待会儿,感受一下朝臣的恶意,还有君恩的冷落。可一旦听见她要退,他就先行坐不住,转而才懂,受到朝臣恶意的是他,备受冷落的也是他,而她从来自得。

他不知第几次叹出无力的气,认命般朝冯坚点了头。

冯坚心松一口气,忙出殿去唤叶白榆,“女史请进。”

对冯坚而言,他一个与男女之情无缘的残缺之人,能想到的圆满就是陛下肯收一分厉色,多一分温和。因为在他看来,玄音宫那位的性情与陛下相近,都是不肯低头的强势之人,陛下用强,显然就是在走一步两败俱伤的必输之棋。

而如今,陛下已经有了妥协之心,这是好事。

殿门关得毫不迟疑,似乎还带了几分欢快之意。

萧宸心中尴尬更甚,他盼她回来的姿态过于卑微,又被那老东西卖得彻底,简直没脸抬头,只好伏案挥笔疾书。

他曾说她可以走,但想回来就不是一句话的事了。如今一语成谶,他想让她回来,也不是一句话那样容易。甚至于,他自立君子之言在前,连强也不能用了。

君子是世人对人性最大的桎梏。萧宸不走此道,不屑也不会,然不慎一朝迈入,输得剥皮见骨。

叶白榆腰伤未痊愈,受不住垂首久站,意志力比药食盒里的汤药凉得还快,不多时便站立不稳。

“陛下。”她只能开口打断沉默,“药凉了。”

她先开口,萧宸暗戳戳生出一丝欣喜,在这场他自发的拉锯战中,又惊险又无聊地赢了一局。

“凉了便回去重熬。”萧宸端出自封的胜利者姿态,却是重蹈覆辙地给自己找虐——把她打发走了,再来的不知道还是不是她。

叶白榆不是来给萧宸当使唤丫头的,才不会大冷天地跑回司药司,挨一顿骂再端一碗药回来。

她扶着腰来到陛下案前,跪坐下来打开药食盒,从中取了药碗,还有一只供漱口的空碗。拎了热茶壶倒热茶在空碗中,然后把半冷不温的汤药碗叠放在热茶碗上。

萧宸冷眼看着她的举动,深觉帝王威严受到了侵犯。

“你这是作甚?谁叫你浪费孤的热茶?”

“陛下喝热茶吗?”叶白榆抬眸反问。

萧宸哑然,他自降生来只识冷汤冷茶滋味,连温热的母乳都不曾喝过,不习惯热饮,奉上的热茶一向都是放冷了再喝。

“冯大父说陛下喝冷茶,茶可以冷,药汤不能冷,于是奴斗胆用热茶来温药汤。”

萧宸嗤笑,“斗胆?我看整个雍城都放不下你的胆,孤让你重新熬了端来,你就是这么糊弄孤的?”

“陛下知道熬这一碗药需要多少功夫吗?”叶白榆垂首跪坐,姿态恭敬,“司药司女史捡药称重,掌药亲自生火熬煮,小半个时辰方能熬出这么一小碗,然后送药女史脚步不停地往长明宫送药,不能快也不能慢,洒了凉了都要被责罚。”

“陛下虽严苛,但终是体恤疾苦之人,连年节也不随意设宴铺张,如何忍心让司药司为一碗药忙上忙下,又如何忍心让奴带伤跑个来回,再受一顿责骂?”

这个女人,不论是作为阶下囚,还是作为笼中雀,亦或是如今恭敬位卑的宫人,从来都能轻易用言语压制他。

他不肯认输,用强势压制,但心里是挫败的。

“话都让你说完了。”萧宸哼道,“但孤体恤你们,你违逆孤的账怎么算?”

叶白榆改跪坐为跪,一副认罪的姿态,“陛下想怎么算就怎么算。”

好好的话差点儿没把萧宸噎死。

他要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还用得着像现在似的难堪?

“那多没有诚意。”萧宸气极反笑,“你若诚心认错,就自己看着办。”

叶白榆朝萧宸伏身认罪:“忤逆陛下,理应杖刑,听闻于常侍因私下做主放奴回司药司,挨了二十杖,那奴便去宫正司领二十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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