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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祸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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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门内乃行大典,询众庶之处,一向庄严。一国皇后随君来此,尚且要正襟端庄,依礼而行,而叶白榆一个小宫人竟不知体面地与君执手并行,与妖姬祸水何异?

群臣之中顿时有人议论纷纷。

中书令沈霁立于百官中,不动声色地听着周围官员议论指摘。

“陛下一向守规,今次居然如此不像话,此女祸水,此女祸水啊!”

“当初就该极力阻止此女进宫!”

“何尝没有阻止?陛下表面上没有让她入后宫,看似妥协,实则暗度陈仓,一意孤行!”

“沈公该说句话啊!”

“是啊沈公,您承宰相之责,理应劝诫陛下才是。”

沈霁稍稍抬手压下诸臣议论,轻声道:“诸公待君之心赤诚,修远感同身受,只是小女如今身在后宫,某干预后宫之事实为不妥,但某以为陛下为明君,一时被美色所祸罢了,色终有衰,不必急于相逼,反而适得其反。”

这话要让叶白榆听了,定要骂他道貌岸然,他挑弄百官不要命地去戳萧宸的肺管子,他自己倒装好人,实乃伪君子做派。

但百官却多敬他品行,尤其是依附他的那些狗腿子,沈公放个屁都要奉为圭皋,端的听不出一点虚伪之词。

遑论一些个言官就不是些能憋住屁的人,每日无事还要掘地三尺的挑刺儿,今日这场面岂能说过去就过去?沈霁越说不要急于相逼,他们就越觉得沈公深明大义,而陛下则是任性妄为,如此行径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北黎万民,亦对不起他们这些尽心辅佐的群臣。

“陛下!容臣越谏!”

群臣中忽然有人不合时宜地出列行谏。

叶白榆循声看去。这位祭典上公然行谏的二愣子是谏议大夫王恒,此人长得刻板周正,眼神刚直,一副天生吃言官这碗饭的面相。

他出身庶族,是沈霁暗中提拔上来恶心萧宸的谏官。萧宸重庶族压士族,一心想要提拔寒门官员,往往对他们多有忍让。让这样的人做谏官,属于直接往萧宸嘴里喂苍蝇,因为谏官就是要言,无论说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话,陛下都得听着。

然今日陛下不听了。萧宸犀利而视,眼刀子戳得百官脚底生寒,“既是越谏就不必谏了。”

那年轻谏官被呛得面红耳赤,眉眼间尽是道不出的激愤,“陛下!今日之场合您不可妄为啊!”

萧宸道:“今日天寒,季礼面呈赤色,恐是染了风寒,就不必随孤去拜谒了,孤许你歇三日。”

季礼为王恒表字,陛下在如此场合唤其表字,尽显亲近关怀之意,一下子堵得王恒没了话说。

但同时,也惹得群臣更加厌恶叶白榆,因为明显陛下还是个深明大义的陛下,惹他不明不义的是身边的祸水。

沈霁心中暗想,一个小女子当众惹得群臣激愤,也就基本走上了死路,不足为惧。

恰在此时,沈霁见着自家缨娘朝陛下款款而去,眉心微皱。这小女子一向冒失,可莫要在这时候失了分寸才好。

萧宸正要登御车,瞥见沈缨过来,不由想起了那夜糟糕的指尖,心中烦闷。但人前他乐意给沈霁面子,于是停步侧头看她,“缨娘何事?”

一声缨娘唤得沈缨耳根发烫。人人喊她缨娘,唯有陛下口中的缨娘叫她心生荡漾。

“陛下。”沈缨的声音不自觉娇羞起来,“恕缨娘打扰,缨娘有事相求。”说着她看向叶白榆,“白榆与我是闺中姐妹,我们两个自进了宫就没能见过,可巧今日妾的贴身宫人病了,身边没个人陪着,一路上怪闷的,可否允准她与我同行?”

叶白榆叫姐妹二字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萧宸轻皱眉,这女子委实爱出风头,不过也好,叫那老想跑的家伙跟去吃些苦头,也知道丫头不好当。

“阿榆?”萧宸挑眉笑看叶白榆,“你跟着孤总嫌闷,便去陪缨娘一路吧。”

叶白榆一个小宫人还能说什么,先是被萧宸拉出来当了一遭祸水,又被萧宸的女人拿来做懂事识大体的工具。

萧宸方才被谏官指摘,结果给了一个没脸,这于国君而言是大忌。沈缨这时把她要了去使唤,是给萧宸一个台阶,也给百官一个台阶。同时,还给了她没脸。

“是,陛下。”

叶白榆便随着沈缨去了她的马车。宫人没有乘车的资格,只能随行,她只停在车下便不走了。

沈缨却道:“白榆也随我上车吧,若叫你走路,陛下会心疼的。”

上车是不合规矩,但叶白榆更想看看沈缨打算怎么糟践她。于是从善如流道:“谢昭仪体恤。”

沈缨见她一招就上钩,心中唾弃,面上越发和善。

“好一出戏。”成妃看着叶白榆上了车,放下车帐笑。

车上还有荣贵妃同乘。原本贵妃代后之职,理应与陛下同行,但陛下一向不喜身边有人,故而贵妃便与成妃同乘。

荣贵妃笑而不语。

成妃心中暗诽,都是千年的老狐狸,成日装什么纯良,“贵妃姐姐说,那小宫人是个懂事的,我瞧着也没懂事到哪去,还不是个恃宠而骄的。”

蠢人恃宠而骄是自找死路,聪明人恃宠而骄都是伎俩。

荣贵妃自觉没有看错人,但也不提点成妃,由着她轻看叶白榆。

“许是吧,那日我瞧她倒还好,知道顺着陛下来,就已经比大多数人聪明懂事了,今日倒是差了沈昭仪一招。”

这宫里谁不是顺着陛下来,也没见别人讨好了去。成妃觉得叶家这丫头不简单,否则不能让安南候夫人吃了亏,只是还要摸摸她的底。

成妃自车上拿了个软垫,吩咐随车的宫人,“去拿给叶女史,她腿脚才好,怕受不得颠簸。”

叶白榆倒也不需要软垫,她刚上马车就得了沈缨二字:“跪下。”

沈缨轻蔑地看脚下的叶白榆,无病呻吟道:“今年也不知怎么了,隔三差五地阴天下雪,我腿疼得厉害,你帮我捏捏吧。”

后宅这些妇人,为难人的法子一向也没什么创新。跪下捏腿,打翻热茶,要么泼了自己,要么泼了她,翻来倒去的,玩都不好玩。

叶白榆跪着,听见有人走向这边,故意去捏沈缨的膝弯下四寸中部。此处若在与人缠斗时狠捏,能叫人腿不能动。对一个小女子而言,用三成力气就足以让痛不能自已。

沈缨哪遭过这样的痛,冷不防这么一下,本能惊呼出声:“啊——!你要死了叶白榆,捏疼我了!”

忘乎所以之下的叫声甚大,不光走到近前的小宫人听得一清二楚,附近随行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要闺中密友去不是叙姐妹情,是把人家当下人使唤?

还以为她同沈公一般深明大义,原来虚伪得很。

成妃跟前的小宫人竖起耳朵,听见沈昭仪在里面压低声音抱怨:“你是故意的吧叶白榆,叫你捏腿,你就伺机报复!”

“求沈昭仪轻罚!”叶白榆告饶道,“奴从未给人捏过腿,下手没个轻重,还请昭仪大人大量,再给奴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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