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司药女史(1 / 2)
陛下二字给了安南侯些许刺激,他终于从快要溺死的寒水里爬上来,深吸了几口气,道:“于郎中,劳烦你给做个鉴定,验明世子是否是本侯的亲生骨肉。”
于奎新颔首,“小人自当尽力,若侯爷信不过,还可多找几家确认。”
叶镇泽丢不起那老脸,他摆手拒了,又朝外面的官家叶忠道:“把夫人还有她身边的丫头婆子都关进戒堂,动用家刑,审!”
家刑二字如惊雷当头劈下,韩氏双腿一软,一屁股蹲坐地上。
所谓家刑,就是一些体面的刑法,比如针刺,再比如悬吊几日不给饭吃不让如厕之类,多针对女子。
上回韩氏光顾戒堂未受刑,只在那不见光的阴冷屋子里待了一天一夜就丢了半条命,她根本不敢想受刑会如何。
她处心积虑,不惜送走自己的亲女,要的不过就是她侯夫人的体面。那戒堂里不敢想象的耻辱终于打败了她,也撕破了她周身的骄傲外壳,她心一横,认了:“是我做的如何!”
叶镇泽怒极反笑,她竟还自认为有理了!
“侯爷永不知生为女子的艰难,我生芫儿便元气大伤,拼了命才又怀了一胎,看了宫中医官,说我往后不宜再生,我还没有生下子嗣啊侯爷!你可知女子,一家主母若没有亲子,余生会有多难吗?”
“你难你就断了我叶家的血脉?”叶镇泽无法理解这女人的想法,“妾室若有庶子,一样可以尊你为母亲,你有何难!”
“别人生的怎能一样?”韩氏嘲讽一笑,“换做任何一个女人站在我的位置上,都能理解我的选择,夫君的感情靠不住,主母身份也不是一辈子的,谁知道会不会被人取代呢,没有儿子没有夫君,一个女人后半辈子就完了。”
“二郎,”她凄凉地看着叶镇泽笑,“你当初求娶我时对我百般柔情,成婚后那柔情里就少了耐心,我便知道,夫妻之间靠感情是维持不住的,万一将来我韩家也如白家那般,我对侯爷无用了,成了弃子,我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叶镇泽没想到她竟点破自己那点私欲,一时十分尴尬,但他并不认为自己错了,家族利益永远是摆在头一位的,没有前程,妻儿哪有体面?
韩氏看出他心中所想,笑了笑,“侯爷是否也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呢,你为你所求,我为我所求,有所求必要不择手段,我又有什么错?”
叶白榆简直要给韩氏鼓掌。这话怼得好,安南侯的脸成功被她堵得五彩缤纷。
“啪!”
叶镇泽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力气,直接将韩氏抽趴在地,嘴角立时见了血。
“好个强词夺理的毒妇!我不择手段是为了安南侯府,为了叶氏一族!你又是在做什么?你断了我安南侯府的血脉!”
韩氏趴在地上半天才动了动,她捂着脸抬起头,笑得凄美放肆,“侯爷,咱们的四郎已经养这么大了,他是安南侯府名正言顺的世子,你唯一的继承人,他就是安南侯府的血脉啊。”
叶镇泽一脸的愤怒僵在脸上,竟不能反驳。是啊,世人皆知叶梁宗是他唯一的子嗣,他总不能对世人说,这儿子原来不是我亲生,我要废了他,那安南侯府的脸就丢尽了。
韩氏吃准了他的心思,笑得越发放肆,“侯爷,这可想清楚了,什么是安南侯府的根本,动还是不动,您比我看得明白。”
叶白榆莞尔看着韩氏,这妇人已经把安南侯看透了,她注定是比白氏过得好。
“王嬷嬷,扶我起来。”韩氏已经默认世子非安南侯亲生,也就不必再去戒堂,她自认拿捏住了叶镇泽,又成了高高在上的侯夫人。
她临出屋前朝叶白榆笑了笑,那是胜利者的姿态。
叶白榆也回以微笑,这一局还不曾完,侯夫人笑得太早了。
“侯爷是经过大事的人。”韩氏走后,叶白榆朝脸色铁青的安南侯道,“该知道一个家族的根本非血脉,世子上阵杀敌够用,光耀安南侯府远不够,甚至,可能会葬送叶氏这数代的基业。”
叶镇泽倏地看向她,眼神犀利,“你想说什么!”
叶镇泽非嫡子,血脉二字是他根上的痛,轻易就能触动他那卑微的自尊心。
何况叶白榆所指,就是说一个家族的兴旺依赖才干,而非血脉。安南侯两样都不占,自尊心格外受挫。
“我想问侯爷是想要脸还是要保叶氏一族荣光。”叶白榆抛给他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若要脸,你大可将错就错,保了你的世子,你这位世子头脑简单,热血上头,很容易成为士族的刀,成为陛下眼中的出头鸟,出头鸟注定是拿来祭刀的。”
“侯爷若要保叶氏一族,就从族中挑选贤能过继,当然,侯爷正当壮年,再生一个培养也来得及,不过,注定不能是嫡子,也没有母族庇护,还要尊侯夫人为母,等他长大,侯爷老去,他要么依附韩氏一族,与如今的世子处境差不多,要么与韩氏一族作对,后果您可以自行预料。”
“哦,还有一点。”叶白榆补充说,“前提是他能长大,如今的世子是名正言顺的世子,侯夫人是无可取代的侯夫人,除非他们死了,不然,你说你的幼子能安然长大吗?”
叶镇泽被这连番打击击溃了精气神儿,面色如菜,腰背佝偻,需得扶着桌子才能勉强站稳,仿佛一步踏入暮年。
可他到底不是轻易认输之辈,困境反而能叫他清醒。他眯起眼看着长女,收起了往日的轻视,“我竟没发现我的长女如此有城府。”
“城府不敢当。”叶白榆笑,“生死历的多了,总要长点脑子。”
“依你之见,是要我过继族中子侄?”叶镇泽迅速看清形势,暗自衡量她的话。
叶白榆笑:“侯爷不是已经做了选择么?”
安南侯此人极有意思,他一面在意血脉嫡庶,为了弥补自己血脉上的缺陷,证明庶子也可以光耀叶氏而努力上进,一方面又擅长投机取巧,为达目的可以放弃原则,向血脉低头。
叶镇泽确已有了决断,并且没有犹豫。他这一生在意的唯有叶氏一族,唯有安南侯府,因为这是他一生的心结。他从小活在嫡长兄的盛名之下,他想证明自己不比嫡长兄差,他想百年之后,有脸对老侯爷说一句,我叶镇泽对得起叶氏一族。
为了有脸站在死去人的面前,他可以牺牲一切,包括他自己的血脉。
“可叶氏一族如今没有合适的人选,年纪小的来不及培养,年纪长的或已成气候,或不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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