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回忆神阁（五）（1 / 2）

商刻羽一路不停歇，直奔主神大殿，就在推门而入时，突然停下了脚步。她

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公仪准。

不知为何，三师兄的神情是少有的严肃，而主神的脸色居然也十分阴沉，眉宇间的阴鸷与恼怒，令人不寒而栗。

她从未见过老师这样。

此时，公仪准的声音响起。

“……弟子斗胆一问，您的心魔，如今到了何种程度？”

商刻羽骇然失色，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主神乃万千生灵心性道德最佳者，怎会生心魔？

何况听三师兄这话，似乎老师的心魔已根植很久了，她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而其余师兄师姐也没有察觉，既然如此，三师兄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停止乱想，看向内室。

“你竟没有被我琴声所控，我倒是小看了你。”主神言语冷然，“原来什么封印，名声，也只是你假意附和罢了。但本座不明白，你一向不愿理会因果纠缠，经过历练后更是如此，为何今日偏偏要涉足其中？难道是因为创世神？”

“创世神已魂归天地久矣，我同周国公主的缘分也随之烟消云散。我这么做，是为了老师您。”

听到公仪准提到周国公主，商刻羽有一瞬莫名的恍惚，定了定神，继续看向殿内。

公仪准念了一段话：“心魔久存，三毒离体，真我不复，恶我蚀焉。如果老师仍一意孤行，这谶语便是下场。”

主神冷笑了几声，眼神带着讥讽之色：“本座的事不劳你操心。与其担心旁人，你不妨担心担心你自己。公仪准，强行涉入别人的因果，势必会被因果反噬，这种滋味，你还想再尝一遍吗？”

此话一出，公仪准眉宇间果然流露出几分痛苦和忌惮，他紧抿唇瓣，静默了片刻，才涩声道：“弟子已勘破神司南之奥妙，若老师需要，可随时唤我。”

商刻羽见他转身，忙掐了个匿身诀。

公仪准走到门口时，不知为何停了一息，随后神情惆怅的离开了这里。

而商刻羽尚未来得及解除法诀，就被接下来看到的情形惊得愣在了原地。

因为内殿中，竟然出现了两个主神，像极了镜中倒影。

左面那个仙风道骨，正义凛然，右面那个，鹰视狼目，眼神像淬了毒一般。

二人对峙相望，气势汹汹，水火不容，谁也不愿屈居于下。

就在这个时候，右面的主神冷冷一笑，出言打破了僵局。

“你即是我，我即是你。天地间，只有你我合体，才能达成心中所想，你不是一直心怀怨恨，受制于身份吗？放心，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许是他的话起了作用，左面那位正义凛然的主神眸间产生了一丝动摇，周身气场呈现出下滑的趋势。

恶意主神趁虚而入，真气在掌间凝聚出一团黑气，随着黑气愈发汹涌，左面的主神身影正肉眼可见的透明起来，又以缓慢的速度，融合在恶神的体内。

恶神将另一个“自己”侵蚀后，满意的收了功法，紧接着对微尘镜衣袖一挥，缓缓走进云雷交际的旋涡中。

待他的身影彻底被旋涡吞没，商刻羽才解除匿身诀，于内殿现身。

主神难道真的有心魔了吗？

商刻羽的下颌紧绷，仿佛一触即发，深吸了口气后，冷静的施法，微尘镜中景象乍变。

枫林月夜，主神藏于白光之下，指间银线生辉，随着他手指轻抬，那些“生灵”便如同丧失意识般朝中间那人攻去。

“银线”是主神操控一切的能力表现，而“白光”乃神威也。

主神下界，多以神威遮掩，并不会将真面目展露，这也是千百年来，凡间祈神殿中为何没有一张图腾是主神真正的模样。

对于这种做法，商刻羽在入神阁的第一天就问过主神：“关于老师的形象，为何不统一呢？”

她还记得那时老师笑容和煦，言语如三月春风：“诸行无常，有时候具象化反而对生灵不好。何况，主神是谁，长什么样，都不重要，只要能庇护生灵就够了。”

从此，九门徒亦学之。

商刻羽从回忆中抽离，将注意力放在了被“生灵”围攻的那个女子身上。

只见她身手虽好，多是不要命的招式，那些被控制的“生灵”无法近身。

主神冷笑一声，白光下立马出现一名神秘莫测，身影模糊的青年，木讷古怪的说了一连串的话，听上去像极了冠冕堂皇的审判词。

随后，就以一种十分恐怖的招式杀向女子，观其流露出的修为，商刻羽自己甚至都不是此人的对手。

一柱香后，女子身受重伤，栽倒在地。

待乌压压的“生灵”散去，商刻羽才得以看到女子的脸，奈何血污斑驳，她只能依稀感觉出此人长相清逸，结合身形来看，大约是二十岁左右，但修士多有驻颜术，说她百岁也有可能。

恰在此时，一场细雨降下，枫林中的血污逐渐被冲褪。

当商刻羽的目光再次停留在女子的脸上时，她的瞳孔顿时放大，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

天旋地转间，只有女子死不瞑目的那双墨玉眼眸在流动般无限扩大……

沈枕栖。

怎么会是沈枕栖？

她像是想到什么，当即拿出那本比原先厚了三倍的话本，仔细翻看起来，在帮助沈枕栖改命失败的前四次，最后都出现了这个场景。

白光，银线，枫林，杀戮，以及……年龄越来越小的沈枕栖。

难道那股强大的力量就是老师吗？沈枕栖的恶意命运是被老师一手策划的？

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能让主神不惜公权私用，也要将她折磨到底。

商刻羽回想起自己入神阁后，老师的慈爱教导。

她根本无法将记忆里那个老师，和刚才虐杀沈枕栖时的老师联想在一起。

可这是不争的事实。

商刻羽失魂落魄的回了住处，沿途碰到打招呼的慕乐和姬玥，也都视而不见。

转角时，碰到的宋莲生一向不会好好说话，商刻羽心生烦躁，一剑削了他的发丝。

她不理会周围同门的指指点点，只是低着头往前走，步伐越来越快，甚至撞在了别人身上都没反应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肩膀被人扶直，一双清浅如水的眼睛撞入眼帘。

“师妹？你怎么了？”隋泠与她对视，眉宇间透着担心。

商刻羽咬着唇，死死地盯着地面。

“发生了何事？”

隋泠欲去抬她的脸，商刻羽却突然不动声色的闪开：“这几天我不便处理三千界事务，麻烦师姐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子，不仅将房门关得严丝合缝，还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屏障阵法全部都开启，大有一副不见任何人，自己也不出去的架势。

商刻羽现在心里很乱，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老师会有心魔，不明白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沈枕栖。

这些事，其余同门知情吗？

商刻羽踌躇半晌，考虑到公仪准知道主神心魔一事，她便立马着手联系公仪准，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她的脑海里全是五次枫林杀戮的情景，耳边也随之不断徘徊着心魔蛊惑主神的那句话。

三师兄曾说过，不该存在的灵魂唯有抹杀，如今心魔已控制了主神意识，想必用不了多久，沈枕栖就会向命运判词写得那样，彻底消失。

她也相信主神只是被心魔暂时控制，一定还会再清醒的。

她能做的，只是尽量拖延沈枕栖的死局，避免老师犯下不可弥补的大错，直到公仪准出现，再行商讨。

是日，商刻羽算准时间，于微尘镜离开了神阁，在枫林中救了第六次重生的沈枕栖，此时的沈枕栖十二岁。

之前通过微尘镜对沈枕栖前几次重生的仔细回溯，不难发现沈枕栖的命运早在一开始就被主神规划好。

她本应该如傀儡般按部就班走完自己的一生，偏偏生出了自我意识，试图走出主神赋予的恶意命运，却始终都落得个死不瞑目的无果结局。

究竟是怎样的怨恨，主神才会这样对她。

商刻羽在沈枕栖体内渡入一缕真气，以护其心脉，又在榻边看了她许久，这才重新回到了神阁。

神阁一日，三千界一年，又有遁身术为引，她离开不过几息，师兄师姐自然没有察觉。

主神的银线之力，若附骨之蛆，会夜以继日的损耗沈枕栖的生命力，她没有办法将其彻底拔除，为今之计只能去找小九，求取可续生命之力的术法。

小九授予的治愈术虽能解她燃眉之急，但每次使用，却是以损耗自身生命为代价。

在亏损三成生命力后，银线之毒终被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