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 72 章 御前恩爱(1 / 2)
卫玉听见那个声音, 脸色变得极其精彩。
她几乎觉着自己可能是受刺激太深,产生了幻觉。
剑雪从屋顶上翻了下来,动作翩然仿佛一只雪燕。
她随手拍了拍肩头的雪, 大模大样说道:“好极妙极, 本来我还不愿意领这趟差事,现在倒是感激殿下, 莫不是有先见之明,叫我来看这场好戏?”
卫玉急忙架开宿九曜的手臂, 压着羞窘质问:“你什么时候来的?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剑雪笑说:“我本来没想鬼祟的, 可惜
雪是白的,卫玉的脸是红的,但旁边的始作俑者却还一脸镇定,好像无事发生。
剑雪瞄着他,笑:“这小子处变不惊,颇有大将之风, 怪不得叫那么多人惦记。”又对宿九曜道:“要不要我帮忙?你说一声,我把姓卫的绑起来给你如何。”
卫玉喝道:“剑雪!”
“不对,”剑雪却又摸着下颌思忖道:“姓卫的武功一般, 根本用不到帮手,你自己就能办到。”
她打量着风雪中越发如青竹翠玉令人眼前一亮的少年, 唯恐天下不乱地啧道:“你要真看上了卫玉是他的福分。听我的,他要是不识趣, 你就霸王硬上弓,反正他也跑不了。”
卫玉正要进屋里去,闻言回头吼道:“你能不能别在这里添乱?你要无事,索性就回京。”
剑雪笑道:“哟, 卫巡检这算是恼羞成怒了?”跟着卫玉往屋里去,又回头看了眼宿九曜,笑道:“不过我还是想说,干得好,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能制住他。”
里头“当啷”了声,是卫玉无处发泄,扔了个竹筒在地上。
剑雪跳进了屋内,飞快扫了眼周围,虽说有些鄙陋,可再看卫玉,本来玉色的脸白里透红,又因为养的很好,透出了几分润泽。
剑雪道:“你过得还不错嘛,看样子有点儿乐不思蜀啊。”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宿九曜没有跟着进来,大概是因为她是东宫的人,突然出现,必有缘故,所以不来打扰。
卫玉把斗篷解下,狠狠扔在旁边,回头问:“少胡说,你忽然来到,到底有什么事?”
剑雪道:“你虽然不惦记殿下,殿下可还惦记着你,叫我来还能怎样?无非是为了你的安危,另外……”她在怀中摸出了一封书信,“给你的。”
卫玉望着她手上的东西,暗暗吁了一口气,上前接过。
这是很薄的一封信,但是在她手上却仿佛重若千钧。
卫玉一时竟鼓不起勇气来打开它,就像是面对着一个未知的“宣判”。
剑雪在旁边儿斜睨:“你不打算看?若是有什么紧急的……”
卫玉迟疑片刻,才总算去拿了裁纸刀。
将那封信打开,淡雅锦白的云笺慢慢地抽了出来,在她手上缓缓开启。
白纸黑字,是李星渊极为出色的楷体,规整的像是什么练字帖,那一笔一画,都仿佛力透纸背,直入人心。
卫玉的眼睛逐渐跟着睁大。
在她眼前所见,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极为简单的四行诗。
刘长卿的《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起初卫玉觉着是剑雪送错了信。
不可能,千里迢迢,长路险阻,内忧外患,太子殿下特意派人来,仅仅是为了四行二十个字?
然而再看,心中细细一想,却又觉得没有错,这确实是太子殿下的行事风格。
从在东宫那夜两个人说起雪,卫玉喜欢的是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而太子殿下喜欢的却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不,应该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那时候气氛还算融洽。
直到紫薇巷两个人隐隐决裂。
卫玉想到的是“雁声远过潇湘去,十二楼中月自明”,而太子殿下回以“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如今,所有那些无法言说的不欢而散,那些不肯见上一面的辞别,最后……
都化成了这二十个字。
李星渊好像什么也没写,又好像写了很多。
卫玉握着那张信纸,沉默。
剑雪看着她抿紧的唇角,淡淡道:“你的面子越来越大了,把太子殿下气的那样,换了别人早人头落地,偏偏对你不一样。”
她并不问信纸上写的是什么,因为她懂规矩。
也许是“风雪夜归人”那五个字,唤醒了卫玉昔日在纪王府的那些记忆。
她闭了闭眼睛:“殿下还好吗?”
“你还算有点儿良心,”剑雪哼道:“还能怎样?宫内朝堂,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外头也不能放松。那些朝臣哪一个是省油的灯?昭王靖王各个暗怀心机,贵妃皇后都是笑里藏刀,殿下走这条路,不过步步惊心罢了,这些还用我说。难道你不知道?”
“我如今不在殿下身边。也只能问他身体好不好了。”
“呸!别假惺惺的,好好的京城不留,非得跑到这个地方来,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剑雪抱起双臂:“我想不通你什么时候变得那样死倔,你面对的可是太子殿下,怎么就不知道服软,他对你再好,也要有个分寸。”
太子跟卫玉之间的情形,剑雪早从崔公公那里打听了差不多。
她这些话也是崔公公的意思。
太子殿下可以只给四行诗,崔宇可不能一句话没有。
“我哪里有。”卫玉的声音很低。
剑雪叹气:“别不知足了。能让殿下低头的,普天之下也只有你一个。你难道还想他亲自来找你?”
卫玉摇头:“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剑雪想起先前昙宫的事,虽说太子有意处置杜家,但若不是卫玉,太子又岂会冒险出京?
回头,她看着风雪飘摇的门口:“那小九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玉问:“你指的是什么?”
“你是怎么招惹人家了?”剑雪哼道。
“我没有。”
“我可都听说了。这少年冒着掉头的危险跑到你跟前儿,如今京内传的风雨飘摇,都说他是为了为了报恩……若今日没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连我都信了呢。”
卫玉忙问:“京内的情况怎么样?”
“算他命好,萧相还有殿下都为他说话,但叫他总在这里……也不是那么回事。”
卫玉听见说太子殿下也为宿九曜说话,有点意外。
剑雪走到卫玉身旁,忽地笑道:“人家才十五岁,你该不会见色起意吧。”
卫玉袖手:“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剑雪笑道:“行行,你是君子,那君子是不是得好好想想,究竟该如何处置你们之间的事?”
她不怀好意的说:“要不然你就让他试试,也许他尝过了滋味儿,觉得没那么好就走了呢,少年人的心性多半都是这样,喜新厌旧,是不是?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对,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吧。”
卫玉将那封信好生收起来,想了想,拿了一本书夹了进去,道:“你把练剑的时间多用点在读书上,就不至于在这里胡言乱语词不达意了。”
“这叫’术业有专攻’,不是么?横竖我自己心里明白,你也明白就行了,何必非要讲究什么咬文嚼字的呢。”剑雪答了这句,又道:“对了,誊县昙宫那里杜家的事,京内已经是传开了。”
卫玉差点忘了此事,此时骤然提起,令她一惊:“宫内呢?良妃娘娘也知道了?”
“本来殿下是想瞒着的,但终究瞒不过。”剑雪一停,说:“我离京的时候听说娘娘病倒了。”
卫玉的心情有些沉重。
李星渊从小离开了生母良妃,虽然看似母子情分浅薄,但卫玉知道,太子是心系良妃的,他是个极孝顺的人。
事实上这次太子那么干净利落的处理了杜家的人,也很让卫玉意外。
如今良妃病倒,太子必定更不好过了。
晚上,宿九曜又做了两道菜。
阿芒早就迫不及待,一早来卫玉跟前守着,唯恐少了自己的份儿。
对阿芒来说,这一阵子他最大的期望就是一日三餐,简直为了吃东西而活。
晚饭之前阿芒就跟剑雪说:“你可不要跟我抢,小九爷做的东西得给我吃……要是玉哥儿吃不了的话。”
剑雪骂道:“看你这个饿死鬼托生的样子!总算是在王府和东宫里出来的人,就这么不开眼?”
她还以为阿芒是因为在湘洲这地方没吃到好的东西,有所欠缺,所以弄得格外馋了。
小九爷做的一荤一素,素的是荸荠炒笋片,荤的是萝卜煨肉。
剑雪一看,平平无奇,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先有些轻视。
这就是那股香味儿,有些奇异。
剑雪看阿毛眼睛里的光都要把桌子烧穿,就也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荸荠炒笋片,荸荠有纾解郁结之效,青笋化痰开胃,都是极好之物。
盘中荸荠如白玉,青笋如翠玉,两种颜色清清爽爽,又格外赏心悦目。
稍微一尝,荸荠入口脆嫩甘甜,笋片更是清新鲜美,在齿间几乎不需要用力就已经脆开。
剑雪自问从未吃过这样鲜嫩爽口的荸荠跟笋片,她才吃了一口,立刻不加思索的还想再吃第二口,简直无法停嘴。
至于那萝卜煨肉,用的也不过是最简单的萝卜和瘦肉,只见汤色奶白,香气浓郁,尝了口,是形容不出的清甜美味,萝卜更是酥烂,又吸足了肉的鲜香,吃萝卜也吃出了肉的味道,却又百吃不腻。
明明是两种简单食材加在一起,经过他的妙手烹饪,却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丰富的滋味。
剑雪分别吃过了两道菜,心中的惊叹无法言说。
阿芒学乖了,不像是之前风卷残云一样,克制般小心翼翼的吃,生怕一不小心就吃光了,但宿九曜的菜不是管饱的,到底也不经吃。
阿芒抹了抹嘴,支支唔唔:“小九爷,我看你厨房里还炖着什么,闻着甜甜的,怎么没拿上来?”
宿九曜道:“那是给卫巡检的。”
剑雪本来十分唾弃阿芒只知道吃,此时竟也忍不住问:“是什么?”
原来小九爷在这里待的久了,闲暇之余,又打听了几道本地的有名的菜色。
如今厨房里炖着的是他给卫玉单独准备的冰糖湘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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