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你有相好的人吗?(1 / 2)
李星渊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寝殿内瞬间寂静, 崔公公惊愕地看着太子殿下。
要怎么回答呢。确实,在崔公公看来,李星渊的确有点疑心太甚了。
明明心里十分疼爱卫玉, 但是卫玉从外流落回来后, 太子对她百般试探, 稍有些不如意, 态度就极为微妙。
卫玉那样的精细敏锐,又怎会察觉不到?
这样的话,太子试探, 卫玉提防, 太子提防, 卫玉退缩,又怎会贴心。
在崔公公看来,其实两人之间本不该有什么隔阂,可偏偏竟彼此都退后三尺,各自藏了真心似的。
虽然说卫玉自从回来, 好像也变了不少, 但是崔公公却觉得情有可原,
毕竟卫玉在外头飘零了那么多日子,遇到了多少艰的难险阻, 险象环生, 近乎生死。
明明是那样一个娇娇嫩嫩的……
崔公公难以想象卫玉在那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绝境里, 会是怎样的难过。所以他觉着卫玉的性情有些改变是值得原谅的。
可是崔公公当然也不敢责怪太子。
毕竟, 太子有他自己的身份跟职责。
李星渊是疼爱卫玉的, 这毋庸置疑。可是他首先是太子殿下,从纪王府到东宫,李星渊可不是一帆风顺, 他选择要走的是一条登天路,倘若他有丝毫的懈怠大意,疏忽散漫,那非但这条路他走不下去,甚至极有可能人头落地。
面对外人,太子从来都谦恭温和,无可挑剔,可是他的眼睛里从不揉沙子。
或许正是因为对卫玉太过喜欢,太过在意,所以更容不得卫玉有丝毫的隐瞒,对于李星渊来说,隐瞒便是背叛的前兆……而因为过于看重卫玉,不容有失,太子的疑心才更胜,他甚至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那个看似跟卫玉萍水相逢的,才十四岁的宿九曜。
此刻看着被噩梦惊醒的太子殿下,崔公公斟酌说道:“殿下,小卫从小跟着殿下,怎么会不知道殿下的心意?殿下对他好也罢不好也罢,他都不会误会殿下的……不然的话,他在临走也不会特意来给殿下磕头拜别了。”
李星渊闭上眼睛,慢慢地吁了口气。
崔公公忙取了一块缎帕,替他轻轻揩拭额头的汗。
太子自己摸了摸额角一点湿润,哑然失笑。
崔公公打量着太子的神情,趁机又道:“只是老奴大胆再说一句话,殿下既然心里记挂着小卫,那……见了面的时候,不妨对小卫可以更好些,毕竟殿下也该清楚,小卫心里有你,只要殿下不把他往外推,他就不会跟您离心。”
这句话,让太子殿下的心半放半悬。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崔宇,心中在想的是,这次放卫玉出去,算不算是把卫玉“往外推”。
崔公公尽量委婉,在不冒犯太子的前提下阐明自己的心意,他只想要李星渊跟卫玉两人好好的。
但是他不知道这番用心良苦的话对太子有没有用。
还好,太子虽未表态,却也并未露出那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冷峭之色。
也许是白天见靖王之时,李思楠的那番话惊到了李星渊,这让他重新想起之前卫玉出事、生死不知下落不明的那段时间,他是何等的恐慌,终日里好似三魂去了七魄。
他明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承受一次卫玉的“意外”,但是他仍是亲手把卫玉推了出去,只因为……那天在紫薇巷的门外听见了卫玉跟萧太清的对话。
不错,那日李星渊确实听见了萧相跟卫玉的对白。
其实那天,他很知道萧太清去找卫玉做什么。
太子之所以亲自去紫薇巷,是因为错估了卫玉的反应。
那时候太子殿下是踌躇满志……难以按捺那股喜悦之情才去的,他心里有一团火,让他无法在东宫安坐,非得亲自去见她不可。
但是卫玉却仿佛给了他当头的一盆冰水。
李星渊想过许多次卫玉是如何答复,如何神情,唯独没想到到她竟是态度坚决地拒绝了他。
那时候太子殿下人在屋外,心在冰窟。
一念间万念生,有许多次他很想就直接冲进去,问卫玉为何如此。
但是失望,寒心,震惊,错愕,不信,几乎要发狂……他最终还是控制住了。
李星渊假装一无所知,假装刚刚到来,但仍是没有很好的按捺住那汹涌的怒意。
所以做出了无法挽回的决定。
当然皇上确实要让卫玉出去,但是要卫玉去多久去哪里?操控全都在太子手中。
李星渊本来可以从中周旋的,但是他没有。
只因为他一时的想不开,又把卫玉放于不测的危险境地中。
“你既无心我便休,君向潇湘我向秦……”说的时候有多快意,回想起来就有多懊悔。
这段日子里太子一直在暗中琢磨,卫玉当时为何那样回答。
他隐约有点想通,兴许,兴许……卫玉还并没有认真往那方面去想吧,毕竟先前他也没跟她透露什么。
所以卫玉应该是仍是把他当成“殿下”,亦父亦兄的人物,而没有认真考虑她的终身。
对,一定是这样。李星渊觉着,必定是太突兀了,所以让她措手不及,没有反应过来。
而卫玉在豫州跟湘州之间选择了去湘州,却也间接地打消了太子心中对她的猜疑。
本来他有点疑心,卫玉去豫州是为了某个人……
现在看看,的确应是有什么误会。
那个叫做宿九曜的少年,宫门前惊鸿一瞥,太子亲眼见过,相貌么……确实是无可挑剔,只是年纪未免太小,卫玉绝不可能对那样的人有什么“私心”。
这点太子是确信的。
至于宿九曜不顾一切追了卫玉向南去的举动,太子虽然错愕,但更验证心中所想。
这少年太过冲动,冲动近乎鲁莽,别说他现在年纪尚小,就算年纪大些,卫玉也绝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想到这个,太子几乎想要发笑。
故而在御前——罗醉主动向皇上请罪,为宿九曜开脱的时候,太子才同萧太清一起,也为那少年说情。
当然,李星渊也是因为看出了皇帝并没有真心想要处置宿九曜。
毕竟……才十四岁的少年,竟然能够主动请缨,带队奇兵突袭,跟野狼关黄士铎里应外合,立下不世奇功,皇帝心里可好奇着呢,虽然说宿九曜当众跑了,皇帝不得不“龙颜震怒”一下,但若说要杀,是万万不能的。
所以李星渊才主动出面求情,也是因为他把圣意揣摩的极为清楚。
除了这些外,还有一点……那就是宿九曜是追着卫玉去的,李星渊为宿九曜说话,也是为了怕皇上的怒火一燃之下,再波及了卫玉就不好了。
可让太子再度意外的是,小侯爷罗醉亲自去追,那少年居然还没回来。
先前罗醉在东宫冠冕堂皇的那番说辞,李星渊自然并不相信。
当时,太子却恍若无事的站了起来,他负手走下丹墀,看着罗醉。
小侯爷只能低下头,不敢跟他目光相对。
太子道:“想必你已经知道,卫玉卫巡检是孤的人。”
罗醉答应:“是。”
太子点点头:“所以,当初听你说宿九曜是追着卫玉去的,孤才会为宿九曜开脱……罗小侯爷,你该清楚在这京城之中,孤才是你所信任的人。你方才的这份说辞瞒不过孤,自然也瞒不过皇上。要想让孤帮你,你就要说实话。”
罗醉当然不是个蠢笨之人,反而极其机变,聪明清醒,不然当时的宿九曜离开京城之后,他也不会冒险在御前编造出那样一番婉转的说辞,帮着小九爷度过了难关了。
但是现在面对这位传说中大有贤名的太子殿下,小侯爷心中打转,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说真话,但又觉着假如继续说谎的话,自己应该没有好果子吃。
“殿下……殿下是什么意思?”罗醉开始装糊涂。
太子就站在他的身侧,并没有正面相对,只是斜睨。
他丹凤眼的眼尾微微挑起,是一点刀锋般的杀气。
这瞬间罗醉知道,太子的“贤名”,所谓“温良谦恭”,未必如传言一般货真价实。
罗醉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液。
终于,李星渊道:“孤的意思是……宿九曜到底是去’潜伏’了呢……还是’潜伏’到卫玉的身边了?”
他的声音很轻,透着无形的压迫感,简直叫人艰于呼吸。
罗醉忽然觉着鼻子发痒,那是一点冷汗,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鬼鬼祟祟地滑落。
这一刻,小侯爷几乎以为太子跟自己一样,也知道了小九爷的心思。
但很快罗醉反应过来,这不可能。他自己是跟着小九爷身边儿,跟小九说过话,问过他的心意。
可太子殿下坐镇东宫也并没有踏出过京城,更不在宿九曜的跟前,又怎会知道他对卫玉的别有用心。
何况……甚至连小九爷自己都还没弄清楚。
罗醉心里有片刻恍惚,仿佛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他没有深究,也没有时间去细想。
“殿下……”他盯着眼下,太子裙摆上的江崖海水纹路:“这个……”
李星渊淡淡一笑:“这很难回答么?卫玉是孤的人,孤自然很在意他的安危,既然人人都说宿九曜武功高强,那倘若他真的去了卫玉身边,自然也是好事,难道孤会不高兴?”
他的语气自然而然,带着一点笑意。罗醉总算松了口气:“殿下,臣不敢隐瞒,只是怕殿下不信……其实小九原先是为了解决武林中的争端,但是他又听说了路上有人为难卫巡检,他放心不下,所以又追了过去看看。想必、解决了麻烦后,就该回来了。”
小侯爷的这番话也可算是进可攻退可守了,逻辑贯通。
太子轻声一笑:“这样也好,”他转身,走了一步,忽然道:“对了,你既然跟宿九曜交好,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小侯爷见他不再追问,稍微放松:“殿下指的是什么?”
李星渊道:“比如之前卫玉也在野狼关是如何救的他,对他又是怎样之类。孤倒也颇有兴趣。”
小侯爷隐约觉着太子似乎有弦外之音,但又觉着自己可能是多心了,毕竟他的回答关系着宿九曜会不会为了卫玉冲出京城。于是罗醉就把自己所知同太子说了一遍。
宿九曜不是爱说话的,关于他跟卫玉种种,小侯爷所知道的大半,都是他从别人口中打听到的。
其实这些,太子也早就知道了,甚至还知道的比他更详细。
太子只睡了半个时辰就惊起,此时长夜如墨。崔公公温声劝道:“殿下,再睡会儿吧,时候还早着呢,这几天也都没有好生歇息。”
太子垂眸,想起梦中凌乱的几幕,他摇头:“不必了。”起身洗漱更衣,吃了半杯茶,重新坐到了书桌之后。
李星渊的脑袋清明,毫无睡意。
在噩梦惊醒的这个夜晚,他暗自做了决定,李星渊从未这样清醒的知道,不管如何,卫玉一定得回来。
卫玉是李星渊的卫玉,她更不许有事。
寒风骤起,殿门外点点玉白从天而降。
桌后的太子殿下抬头,看向外头零星飘落的雪花。
他的神思蓦地飞回了当初的纪王府,在那样寒微的时刻,那个小人儿始终陪着他,像是那种黑暗日子里的一点光。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李星渊喃喃,他取了一张云笺,慢慢地在上面写了四行诗。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夜深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时光流转,原本在纪王府里等待着夜归人的卫玉,变成了在东宫等待卫玉的李星渊。
他把云笺缓缓在信封里,唤了崔公公上前,道:“给剑雪。”
崔公公会意,急忙双手接过,后退出门。
李星渊缓缓地吁了口气,目光穿透外间凌乱飞舞的雪花。
他等待着一声犬吠,带着夜归的卫玉回来。
——“阿嚏。”
远在湘州,火盆之前的卫玉揉了揉鼻子。
她身上披着的,是初回京那夜,李星渊给她玄狐斗篷。
南下之前,卫玉本来以为湘州气候应该比京师要暖煦,谁知全然不是,幸而身边带着几件厚衣裳。
可不管穿多少,身上总觉着寒意浸浸,这里的风中带着湿寒之气,如刺客般无时无刻地侵袭。
自从上了岸,从方郡到沙洲,一路上卫玉的手都是冰冷的。
而湘州此地的风味也跟中原大相径庭,肉类通常都是熏制过的,烹饪的手法也各有不同。
卫玉颇有点水土不服,到了沙洲安顿下后,脸上明显看出了憔悴,因为不知哪里的火无处宣泄,嘴唇上凑热闹般又生了一个疮。
除了这些外,地方上竟然没有大事。
大概是她一路走来,但凡冒犯过她的各路“英豪”,都莫名受了教训,沙洲这里便得了消息,不管是官宦,士绅还是地头蛇们,都安安分分,不敢造次。
卫玉抵达沙洲后,暂且在驿馆落脚。次日,沙洲苏知府亲自来请,说是在府衙设宴给卫巡检接风洗尘。
卫玉本来就觉得不舒服,一听设宴,顿时心里翻腾,就随意找了个借口婉拒了。
知府大人倒也消息灵通,含笑道:“最近府衙新请了一个厨子,是江南地方来的名厨……听说大人最近胃口不太好,本来想借这个机会让您尝尝他的手艺,既然不肯赏光,或者我叫他过来给大人做点儿江南风味?”
卫玉勉强道:“多谢好意。不必了。”
什么江南江北,她毫无食欲亦无兴趣。
怕知府面上过不去,袁执事忙说卫巡检是路上劳累,过于疲乏,等休息几日就会好之类,两位执事一左一右,送了知府出门。
这段日子里,卫玉已经接到确切消息——顺德府里武林大会上最出风头的,确实就是宿九曜。
她也得了郭知府写的亲笔信。在信中,知府大人对于宿九曜极为赞扬,什么年少有为前途无量之类,又说已经正式呈递了公文回京到太子殿
卫玉也本来不懂郭知府为何要如此殷勤,拿着他那封信翻来覆去看了很久,终于灵光一闪回过味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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