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跟着你(1 / 2)
深夜时分, 豆粒一样的雨滴倾盆而下, 乌云将世界染成黑色。
蓦地,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在天边炸响,刺目的闪电扭曲着划破黑绸布一样的天空, 也照亮了泥泞的街道上独自奔跑的孩童。
他大概七岁左右,身上穿着深灰色的外套和浅色短裤, 两条细细白白的腿从裤筒里伸出来,脚踝脆弱的一握就好像能掐碎。
微翘的银发被雨水打湿,清透的水痕顺着他的脸颊滑下, 浸湿了黑色的面罩,也勾勒出清秀的脸部轮廓和恐慌的神情。
路边出现了一处民宅,男孩充满绝望的眼睛一亮, 飞快冲上前开始捶打房门,“砰砰砰”的撞击声淹没在雨夜里,却唤醒了屋内的一盏明灯。
“谁呀——”
“很抱歉打扰了!但我父亲看起来有点不对, 您能帮我送他去医院吗?”
睡眼惺忪的男主人被焦急的男孩一通抢白, 他神情讶异的看清了门外男孩的样子, 突然眼睛一瞪青筋一突, 显出暴怒的神色。
“该死的罪人白牙,终于明白自己该死了吗?!我弟弟就是因为他擅自放弃了任务才战死的!让他快点下地狱去吧!”
“嘭”的一声,房门被狠狠的关上了,男孩脸色煞白的站在门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咬牙奔向下一家。
“对不起, 我父亲好像有点不对劲,能不能麻烦你——”
“你父亲?……那个冷血的恶魔能有什么事!快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下一家。
“抱歉打扰了,我家里人身体突然不舒服,请问——”
“——是白牙的儿子!快点滚出去!”
再下一家。
“我父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个罪人终于要死了?你听见了吗孩子他爸!?”
……
好冷。
男孩孤身一人奔跑在街道上,手脚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冰凉。
他急促的喘息着,眼神脆弱而无助,又在一次次被拒绝后陷入绝望。
人群的咒骂与憎恶,与多日来狠毒的流言和诅咒混合在一起,比冰雨更刺骨,像刀子一样扎到他身上。
心脏像是被开了一个大洞,寒气无孔不入的钻入他的身体,雨点落在身上,一点一点带走他所有的生命力。
看不到前方的小路很暗,黑漆漆的宅院伫立在路边,冷眼看着他向前奔跑。
“啪。”
浑身湿透的男孩突然被坑洼绊倒,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他稚嫩的膝盖磕到石块,粗糙的沙砾将他的小腿蹭的血肉模糊。
“不要……谁来帮帮我,求你们……救救我父亲……”男孩的眼眶中开始溢出泪水,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没有人回答,四周只有永不停歇的雨声。
男孩纤瘦的肩膀开始颤抖。他濒临崩溃的捂住膝盖,蜷起身子四处张望,影影幢幢的屋宅仿佛化作了狰狞的怪物,围成一个圈要把他吃掉。
男孩恐惧的咬紧了牙关。他挣扎着站起身,扶着旁边的墙壁继续前行,喉咙里因为疼痛而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呜咽。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下,男孩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孤零零一个向前行走,四周悄无声息。
父亲倒地的身影浮现在眼前。男孩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突然又开始跑了起来。
一个门一个门的敲过去,暴怒、厌恶和呵斥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也让他的眼神渐渐变为绝望的麻木。
麻木的重复着敲门,恳求,被打断,被赶走。
没有人会帮他。
世界在此刻好像只剩下他一个。
然而,就是在这样已经放弃的绝望之中,在这一片让人窒息的、除了雨便只还有他自己的死寂之中,他撞到了一个人。
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
他原本是在麻木不仁的闷头向前跑的,可是那个被他撞到的人,受到了这样的冲力却仍稳稳的站在原地,反倒是他自己被震的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早已肌肉疲劳又受了伤的小腿一软,整个人直直的就要往下倒。
下一秒,他被一只温暖的手搀扶住了。
“……谢谢。”男孩虚脱一般低声道着谢,神情呆滞死沉,用虚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开始机械背诵不知被打断多少次的话:“我父亲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我拉不动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能帮帮我吗?”
求救的话说了出去,但是,对即将到来的回答却不抱任何希望。
没有人会帮他的。
母亲从来不在,父亲也快要死去。从此以后,偌大的世间将只剩他一人,再没有人会倾听他的话语,再没有人愿意理会他的请求。
马上,他就要一个人了。
然而,话音刚落。
“好。”
简短的字句被清冷的声线说出,很快消匿于无边的雨声里。
但这短短的一个字,却足以在绝望的心里种下希望。
两秒之后,一直双目无光的低着头的男孩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被辱骂,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望着那个面容隐于雨幕和黑暗中的少年,嘴唇颤了颤,像是怀疑自己的耳朵一般喃喃的说:“……什么?”
少年没有重复自己简单至极的回答,而是伸手轻轻撩开了他额前凌乱的银发,碧色的眼眸注视着他轻颤的瞳孔,平静的模样竟是说不出的温暖。
“带路吧。我是医疗忍者。”
*
宇智波绯世重新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就被铺天盖地的大雨浇了个湿透。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看着自己缩水了不止一号的手掌静默半晌,突然恍然。
——所以这就是把能力向外人使用的副作用。
正这样想着,一个小小的身体——哦,跟他现在比起来也小不了多少——就炮弹一样朝他撞了过来。
只用一眼,绯世就认出了这个孩子的身份。是的,即使他发丝凌乱全身狼狈,即使他满目空洞没有半点日后笑眯眯好说话的样子,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那与自己相伴了十五年,亦师亦父亦友的老熟人——旗木卡卡西。
而此刻,他暂时还是个孩子的忘年交正**的蜷成一个球,坐在门外等着他救他的父亲。
绯世将目光从纸门上那一块湿透的痕迹上收回,低垂眼帘,神色难辨的看向身边的人。
他没有任何动手医治的意思,甚至连相关的意向都没有,只是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目光一寸寸的扫过银发男人沧桑了不少的容颜,最终停留在他微微翘起的嘴角上。
真不可思议。
这个用对忍者来说极不光彩的方式结束自己生命的人,最后的时刻居然在笑。
他想到了什么?还是说,他在最后一刻看到了什么?结束自己的生命,就让他感到如此轻松吗?轻松到即使抛下唯一的儿子,也可以毫无负担的露出笑容?
绯世坐在旗木朔茂逐渐僵硬的尸体边,面无表情的思考着这样的问题,从狂风呼号的深夜,一直思考到小雨淅淅的清晨,直到旁边的障子门传来细微的声响,才动了动僵硬的眼睛,循声望了过去。
只见一只小牛犊大的斗牛犬从门的缝隙钻进来,抬眼看向他,动了动鼻头确认了一下味道,有些迟疑的口吐人言:“绯世?”
“是我。”绯世认出了它是朔茂最信任的通灵犬布鲁,转身看向它,低声问道:“他最后有留下什么话么?”
“……照顾好卡卡西。”
布鲁低落的说着,微微耷拉下脑袋,用湿乎乎的鼻子拱了拱朔茂的手,然后便化作白烟消失在了绯世面前。
绯世半阖眼帘,稚嫩却精致如艺术品的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沉静表情。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