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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闷热的白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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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场好雨也预示着好开头,就算日后回想起来,也能有一点点心理安慰。雨哗啦啦地下着,不似先前的温柔,黄豆大小的水珠砸在光洁的窗户玻璃上,叮叮咚咚炸成一朵朵透明的花。

沈铎看着窗外漆黑的夜,想起之前有个人说过,下雨天最适合休息,只是待在家里,窝在被窝中,喝一口热开水,一觉醒来就是雨过天晴,彩虹灿烂。可惜营港的天气总是任性得让人完全没有起床的欲望,头顶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灰色云层,脚下是黑白分明的柏油马路,在这个黑白世界里,晴天少得可怜。

宾馆房间里的灯光是温暖旖旎的橘调,把床上的丝绸被单照得十分舒适柔软。

沈铎站在窗边的单人椅旁,床对面的大镜子正好可以照到他半边背影。香烟的包装还没有拆开,可他已经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了。

他订的是一间单人大床房,是前台小姐再三确认后才订的。也确实,两个男人住一个房间还只要一张床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但泽费罗斯只是站在一旁看他怎么应对,即使沈铎用眼神询问他他也保持着沉默。

他是故意的吧。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这样想。

沈铎接过房卡想转交给泽费罗斯,但对方只是瞥了一眼房号就转身朝楼梯口走去,沈铎只好赶紧跟上去给他开门。

刚进了房间泽费罗斯就叫他去楼下买包烟,自己吩咐完了就进了浴室。如果沈铎没有记错,泽费罗斯平时抽的是红底金边盒子的中华,之前还以为他喜欢的会是那种进口的外国烟。沈铎看着烟柜,掏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具体抽的是哪种,索性就把软硬两种都买了。

把贵一些的软中华放在床头,硬中华自己收到外套的内兜里。

泽费罗斯从浴室里出来顺手关了灯时,他才注意到沈铎在窗边站得笔直,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么一本正经未免太过搞笑了,泽费罗斯并不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训练他的服从度。

室内没有开灯,窗帘也拉得紧紧的,沈铎,他在一片黑暗中能看到什么呢?

沈铎知道泽费罗斯在看他,但他不知道要不要回应一句。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气氛在无声之中变得沉闷诡异起来,当然可能跟这阴沉的天气也有关系。

该说他是有趣还是无趣呢?既然只要了一间房就该预料到现在的尴尬,泽费罗斯随手拿起烟盒开始拆包装,塑料纸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叮”的一声,火苗在他眼中跳跃起来,一小片光照亮了他半边脸颊。

“你买错了。”

沈铎闻到了香烟的味道,他还分辨不出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区别。

“抱歉,我去买。”

“不用了。”

“是。”

泽费罗斯象征性地吸了一口。

“你打算在那里站多久?”

“等您休息后我就会去休息。”

泽费罗斯支起头侧卧在床上,用夹着烟的手按开了床头灯。太黑了就什么都看不清了,看不清楚就会错过一些有趣的事情。

光线很温柔,但还是一下子吸引了沈铎的注意力。泽费罗斯看着他的眼中亮起两个小光点来。终于没有那么沉闷了呢。

泽费罗斯侧卧在床上,姿态像一只午后准备小憩的豹子,事实上他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疤也有不少,看起来确实很像一个猎手。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沈铎就注意到了这些往事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尤其是后背那道顺着脊梁骨砍下去的十几厘米长的刀疤,很难想象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把被子随意地搭在腰上,腰腹处那片手掌大小的黑色纹身半遮不露。在沈铎的那个角度,他可以看到那些隐藏在皮肤下微微凸起的骨头,还有发力时就会展现出来的健康结实的肌肉……沈铎认为他很好看,但是也不好看。

“你过来。”

泽费罗斯开口打断了沈铎的思绪,他撑着头的手臂有些酸麻,所以干脆把胳膊放平,头枕在枕头上,但仍然感觉不舒服。

那道探究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泽费罗斯身上,奇怪的是明明沈铎什么都没做,只是这样看着,却让他有种比他直接上手抚摸还要明显的怪异感觉,不舒服也不讨厌,反而勾起了他的兴趣,产生了一种期待感。他很好奇沈铎会做什么,是啊,他到底想要什么?

沈铎缓步来到床边。

“把外套脱了再上来。”

泽费罗斯坐起来,枕头被他随手扔在地上,沈铎则脱了西服外套和皮鞋,坐在床头泽费罗斯为他空开的地方。

“往里坐。”

沈铎挪了挪腿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西服裤摩擦着床单,动作看起来那么笨拙。

泽费罗斯看他的样子有些好笑,就上手帮他把两条长腿摆到自己计划好的位置,也不顾对方什么反应,点了点头就枕着他的腿躺了下去。

沈铎原以为他又要做些什么奇怪的事,结果泽费罗斯只是把他当个枕头,到让他有些意外了。

……他居然会自己往那方面想。

被捉弄了。

“笨,还得我自己调教。”泽费罗斯仰面平躺着,半眯着眼睛看着沈铎的下巴,打趣他,“现在可不一样了,我又不是什么地主老财要压榨你。”

对于沈铎的样貌,他其实是满意的。沈铎的轮廓乍一眼看有些粗糙,但时间久了就会发现他其实耐看得很。他的五官本身就很大气英朗,眼睛的瞳色深沉却并不显得沉闷,明亮有神的同时还有点认真诚实的味道。对于见过无数俊男美女的泽费罗斯来说,“帅气”也许还谈不上,但是这张脸会让他感觉很舒服,索性就多看几眼吧。

“抱歉。”

沈铎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回,仿佛展示慢动作一般清楚地在泽费罗斯眼前演示着,他是个不入流的俗人,想的也是上不了台面的俗事。

“啧,又来了又来了。”泽费罗斯不耐烦地摇了摇头,翘起的腿把被子顶了起来,“你是道歉机器吗?还是说你是复读机转世?”

“不是。”

“那就是你不愿意。”

“您说什么?”

“不愿意卖给我一个美梦。”

他为什么总要这样说话……

“我……我会保护好您的。”

虽然沈铎知道泽费罗斯没有真的在生气,但他还是要保持谨慎。他知道泽费罗斯在看他,所以他不能低头,只是把后脑勺靠在床头看着对面的镜子,回想刚刚的事情。

今天发生了很多,很多他根本搞不清楚状况的事,该怎么转述?

但现在得说点什么吧,这也是一个机会。

他知道以这么不起眼的事情为话题确实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但内心仍然吵闹着想说点什么。

“现在还早,需要我为您上药吗?”

“上药?”泽费罗斯眨眨眼睛,他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上什么药啊?”

“这里。”沈铎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他真的很难忽视它。

不要打架。

“哦,不用,这个过两天自己就好了。”泽费罗斯舔了舔嘴角的伤口,这种细微的痛感让他内心十分舒服,那是很多人都难以理解的,鲜活的生命感。

“是卡佩先生吗?”

泽费罗斯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没有立马回答,但他回答时的语气依旧是那么轻松自然。“我办了蠢事,难怪他会生气吧。”他侧着头,几缕头发散在沈铎的手上。

“看起来您和他的关系很好。”

泽费罗斯发梢的水已经变得冰凉了,虽然只是刚刚碰到了一下,却立马濡湿了沈铎的手背。沈铎悄悄把手掌翻转过来,尖尖的发梢像是沾过墨汁的狼毫,轻轻拂过他手背的皮肤和隐藏在皮肤下的血管、骨头,有水珠落在他的掌心里,使他下意识把手指微微蜷起来。

“嗯,曾经是像爸爸又像妈妈一样的存在呢。”

窗外的雨还在继续,房间内安静了一会儿,却被泽费罗斯的笑声打破了。

“你能想象吗?他曾经是留长头发的。”

沈铎摇了摇头,他没有见过卡佩的样子,也很难想象出一个留长头发的男人,但那肯定是个时髦帅气的男人吧。

“你上过大学吗?”

“上过,但没读完。”

“哦,也是,你被抓了呢,呵呵……”泽费罗斯对沈铎有过案底这件事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可能是和身边的人多多少少都进去过几次有关系吧。

“因为什么事儿来着?”

“故意伤人,我打伤了同校的学生。”

“几年?”

“6年。”

“哦……下手真重啊。看来你很厉害呢。”

这句话似乎是在夸他吧。沈铎轻轻叹了口气,那件事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对于法院的判决他心服口服,从始至终都供认不讳,只是……

对了,他现在为什么要想着解释呢?

沈铎想了想说:“他污蔑我的家人……她是我唯一的家人,很过分。”

唯一的家人。

泽费罗斯回味着这个“唯一”,他记得文钧汇报的资料上面写着沈铎父母去世后有个什么表姐一直资助他念到大学,但后来就再没有什么联系了。至于很过分的谣言。泽费罗斯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答案,那些东西他听到的可太多了,要是都像沈铎那样,他这辈子恐怕就都在牢里过了。

“现在还有联系吗?”

“没有。”

也是吧,泽费罗斯心想,普通人对这种情况应该都是避之不及的吧,这没什么好纠结的,只是避嫌罢了,而且估计沈铎也不想再和以前认识的人有联系吧,他现在也只比刚来时候体面了一点而已。

抛弃自我后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舍弃过去的一切是他为当初的鲁莽付出的代价。

“对了,你上的是哪个大学来着?”

“一公大,在营港的分校区。”

“哦,一公大啊。”这名字可真是熟悉。果然就算是这种学校也会有各种恶心的人存在啊。

“嗯,那里很漂亮。”

“哎呀,我能遇到你绝对是上辈子的缘分了。”泽费罗斯点点头表示赞同,但很可惜,他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也不想去。

“我没有理解您的意思。”

面对沈铎的追问,泽费罗斯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回答他。他的一只手顺着被子的起伏摸上沈铎的脚腕,手指若有若无地滑上他的小腿。

“我有个高中同学和你是大学的校友,算起来他应该是你的学长吧。”

沈铎想了想,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是那套中山装的主人吗?叫路冈,是吗……难怪他会觉得耳熟,估计还是个好学生吧。

“您还留着他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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