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美丽的疯子(1 / 2)
黄花梨雕螭龙绿石插屏后早有宫人备好了沐浴用的水、净身的香豆、濯发的膏子等物。
云乐舒被伺候着泡在温热的水中,心中既害怕又慌乱。
水面散着飘零的淡黄色花瓣,馨香的气味丝丝缕缕飘在空气里,温暖的水雾蒸得她脸颊微微泛红,她心里凌乱如麻,身上好几处隐隐作痛。
她只觉得自己像一脚踩进了无边沼泽里,无力挣扎却好似并不甘心。
头疼欲裂,她很努力地回想,却是徒劳。
她怎么会什么都记不得了。
“姑娘,奴婢闻着您身上的木樨花香便帮您准备了木樨香汁。”慕梅轻轻拿鹿绒绢替她小心翼翼擦拭着身上的伤口。
氤氲水汽混着木樨花的清淡香气,云乐舒用力地嗅了嗅。
她本能地抬起左手,那枚栩栩如生的木樨花刺青湿淋淋的,仿佛在泣诉,她突然便落下了几颗豆大的眼泪。
印雪急忙问道,“姑娘,你怎么哭了?”
慕梅忙停下手中动作,“是奴婢弄疼您了吗?”她背上那伤痕在温水中被泡得越发鲜红,慕梅咬住唇,暗自埋怨自己不小心。
云乐舒没有回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想哭。
慕梅替她拭干身子,又仔细地在她的伤处涂上活血祛瘀修疤膏,这才扶着她起身。
印雪捧起从衣架上随手取来的衫裙在云乐舒面前展开,“您看这套紫色的流苏缀珠广绫白里紫纱裙可好?”
云乐舒呆呆的,眼睛里凝着水雾,没有说话。
印雪只好全权做主,“那便这套吧。”
话毕,便与慕梅、碧儿上前替她更衣拭发。
“姑娘,御膳已经备好。”印雪道。
慕梅替她选了一条紫色云底纹发带,轻手把她一头如墨长发别在身后。
“来,姑娘,咱们去用膳,”印雪、慕梅见她肉眼可见的虚弱不堪,又一脸神思恍惚,唯恐她摔了跌了,一人一边搀扶着她。
回到殿中,雕龙矮桌上摆满热气腾腾的各类小食,道道精致。
被扶着坐到薄毯上的夹绒坐垫上,云乐舒睁着眼睛,满脸疑惑,仿佛又陷入了难解的困境中。
她讷讷地开口问,“请问,这......这是哪里......”
“自然是宫里呀。”慕梅笑道。
“我为何会在宫里?”她星眸转动,又怔怔地问。
印雪看了慕梅一眼,两人十分默契地沉默了,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那我......”云乐舒睁着茫然的双眸,不等慕梅回答,复问道,“我是谁呢?”
印雪、慕梅像是听见了什么奇闻异事,匪夷所思地看向云乐舒,看她的模样,好像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姑娘,等君上来了会告诉您的。”
可君上......又是谁?
印雪灵机一动,哄孩子般说道,“姑娘把这碗红枣银耳薏米粥喝下,再喝了药,奴婢便告诉您您是谁好不好?”
要说哄孩子,君亦萱那样难搞的孩子她也是哄过的。
慕梅低头偷偷笑了,心道印雪姐姐你就祈求君上快些回来吧,要不然看你怎么解释,这姑娘的身世除了君上、李公公和逐玉大人,谁也不知。
“我病了?”她低迷的声音透着柔弱。
“是呢,咱们姑娘生了一场小病,吃了药很快就会好起来了。”印雪暗笑,很好,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另一个点上了。
慕梅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送到她嘴边,笑着说道,“姑娘喝一口试试烫不烫?”
云乐舒乖乖蹭过去喝了一口,快两日都未进食,她刚尝了一口便开始有了饿意,不用慕梅再喂她,便自己捧过莲纹青花小碗,一口一口地喝完了粥。
“姑娘要不要吃点其他的?”印雪问道。
看着满桌的精美御膳,云乐舒只觉得肚中发胀,便摇了摇头。
“那奴婢伺候您喝药可好?”
慕梅端着又热过一趟的汤药正要喂云乐舒喝下时,君亦止晏然自若地走了进来,单手将冠冕脱下,印雪见状,俯身接过冠冕,正欲行礼,却被他抬手制止。
今日早朝事忙,满朝为伐献之事争执不休,一直拖到了现在,一听说云乐舒醒了,他便顺势打发了满朝文武回了承天殿。
他承认自己很期待与她正面交锋的情景。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紫纱白裙,腰间束一根两指宽的紫色腰带,缀着透紫水晶珠的流苏随纱裙散在薄毯之上,满头墨发松散地束在身后,未施妆粉,活像个刚出浴的瑶池女仙。
君亦止不由得放慢脚步,将她从头到尾打量。
察觉有人来了,云乐舒缓缓抬头,便迎上了一双深似无底的瑞凤眼,眼尾狭长且上扬,眸光深邃又明静。
君亦止只觉得她的眼睛里仿佛蓄着一泓清泉,她就那样软绵绵地、莽撞地在看着自己,带着些疑惑和探寻,直瞧得他心中无端欢愉起来。
“你真好看。”云乐舒竟突然开口夸赞他的颜容。
说罢便兀自浅浅一笑,隐隐露出两颊的梨涡,明媚而柔顺。
印雪、慕梅被她的大胆狂言唬得瞪直了眼,方才还懵懵懂懂的,这会儿竟调笑起君上的相貌来了。
可二人又瞬间被那无邪的纯甄笑容惊艳住了,这还是她醒来第一次露出笑容,当真美极。
君亦止闻言亦是一僵,忽想起那日集市上云乐舒从高处跌落,他接住了她,可她不仅不慌,还眼笑眉飞地夸他长得好看,一如现在。
这与他想象中剑拔弩张的画面有点些出入,他做足了准备面对她醒来后的挣扎吵闹和鸡飞狗跳,却不想她竟如此温顺可人。
难不成她认出自己来了?他端睨着她纯良天真的脸,“你知道朕是谁吗?”
云乐舒犹豫了一下,“你是君上。”
君亦止诧然,她竟然知道,不是说她几近癫狂,识不得人吗?
他狐疑地打量着她,却听她小脸鼓鼓的,开始自言自语,“君上是你,你是谁呢?我又是谁呢?”
君亦止轻叹了一声,暗道她连自己都忘了,怎么会记得他,可却不知为何又莫名地松了口气。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