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二章 监狱(1 / 2)
即便上大学后被贺家接回,贺屿宁也没有享受过半分温暖。
甚至更痛苦了。
一位作家曾经说过: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没有见过阳光。
贺屿宁从小到大性格孤僻,没什么朋友,对别人家庭中的温暖也只是有一层模糊的了解,并未深入。
直到回归贺家,他才知道那些真真正正从小沐浴在疼爱里的孩子是多么自信阳光、无忧无虑,仿佛整个世界都以他们为中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一发愁的事就是如何让自己更快乐。
什么贫穷,什么拮据……对于他们来说,就像灵异故事里的“鬼”一样。
只是听说过。
却从未真切感受过。
相比之下,贺屿宁才认识到自己精神世界是多么贫乏——如果不是时欣像个小太阳一样日夜陪伴在他身边,恐怕他早已被内心的痛苦不安吞噬殆尽,哪里还会有今天众人敬仰的贺屿宁?
直到时欣教会他爱,他才逐渐了解,时欣背后承担的压力一点也不比他少。
他想帮她分担。
却又不知用什么样的方式。
“时欣。”
想了许久,贺屿宁终于开口打破沉默,“家是每个人的避风港,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上天并没有赐予每个人一个完美无缺的家庭,没关系,我们可以自己创造——我的意思是,只要你愿意,我会成为你最忠诚的家人。”
他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只能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表达出来。
其实在阔别三年,重新遇到时欣的一刻,贺屿宁挺害怕的。
害怕他不愿意重新接受他。
也害怕就算复合,两人也回不去过去亲密无间的状态,害怕世界上没有所谓的破镜重圆,只有互相猜忌。
直到现在,他都不太确定时欣和他在一起究竟有几分快乐。
他承认,他没有安全感。
他还没有强大到不需要时欣的反馈便能自给自足。
时欣被一席话弄得差点又鼻子一酸哭出来,偏头看着贺屿宁紧张不安的神情,轻轻道:“我也是。”
“贺屿宁,从在校园里看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一直黏着你,追在你屁股后面跑。大家都觉得我是个能量充沛、勇敢付出的人,甚至连我最亲密的室友也这样评价我,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也会害怕。”
“就是因为太害怕,所以才构造出一个虚假的自我来伪装。”
那时候她不过也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孩,就算由于经历独特而比同龄人更加成熟,又能强大到哪里去?
她不服输,偶尔毒舌,说白了也只是想要保护自己。
后来,才慢慢修炼成如今的样子。
不是她救赎贺屿宁。
是互相救赎。
“你知道吗?自从宋佳成了我继母,我在家里待的越久,就觉得越窒息——他们每个人脸上都笑着,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却做尽了伤害我的事。有时…我都开始怀疑自己对爱的定义是不是错了。”
以健康为由,把从法国空运来的甜品全部留给时雨,说她太胖了正好减减肥,这个叫做爱吗?
以独立自主为由,让发高烧到三十九度的她一个人待在屋里,床头柜上甚至连杯热水都没有给她放,这个也叫做爱吗?
为什么他们总能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自己包装成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物,却做尽了恶心事呢?
“那天下着雨,我从图书馆回寝室,看见你站在花坛边,手里举着一把伞,自己身上的衬衣湿透了,却要为那只小小的流浪猫打伞,忽然觉得……你好像也没有他们口中说的那么冷漠。”。
贺屿宁长得帅,成绩又好,性格也比较特别,早在大一开学一周内名声便传遍了整个校园。
时欣自然也有所耳闻。
只是她没有过多留意罢了。
身为千金大小姐,她从小到大认识的富家公子哥也挺多,其中也不乏气质好、五官精致的。
见得多了,就没什么吸引力了。
那时的她还悄悄想过:切,不就是脸长的好看点吗,一个脾气臭成那样的男人,她就算是单身至死也不会嫁给他——两个人在一起是要变得更开心的,而不是每天巴巴的热脸贴冷屁股。
结果没多久就打脸了。
有的人在外扮演着慈父,背地里却把女儿伤害得淋漓尽致。
有的人对谁都冷脸,却愿意为了一只流浪猫而让出手中的唯一一把伞。
所以什么叫爱?
阳光透过树冠的枝叶洒在地上,点点金斑点缀着石子地面,空气中流动着温馨的氛围,混合着草木的独特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贺屿宁心里软软的,像是吃了蜂蜜。
大概在公园里散了一个钟头的步,贺屿宁看时欣心情好了许多,才将她带出公园,重新开车启程。
到达医院时,是傍晚时分。
比起白天的繁忙,此时的人民医院显得有些空旷、安静。
贺屿宁带着时欣一路走到精神科住院部,在戒备森严的大楼前,时欣抬头望着眼前高耸的建筑,眼神冰冷。
从楼顶上向上看,每一扇窗户都安装了又细又密的铁栏杆,以确保病人不会在发病时做出跳楼等伤害自己的事。
像是监狱一样。
时欣之前看过一本关于人类本能的书籍,书里说,笑是人的本能,哭也是人的本能;求生是人的本能,但与此同时……在遭受极大痛苦的情况下,求死同样也是人类保护自己的天生机制。
如果活着太过痛苦、太过没有尊严,在某些价值观里,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她能够想象时雨的痛苦。
那么骄傲、那么虚荣的女人,却被关在这样一处狭小密闭的空间,没有漂亮的衣服和粉丝的追捧,只有无穷无尽的治疗,甚至连宋佳离世前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医护人员为了防止时雨情绪激动,选择了隐瞒此消息。
可怜。
贺屿宁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钱包,又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白色的芯片卡,在住院大楼的铁门感应处旁刷了一下。
“滴滴——”
“工号0653,请刷脸认证。”
除了刷脸,接下来甚至还有声音和指纹验证。
怎么说呢?
规则太过森严,更像监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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