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都头们（1 / 2）

十月十五日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海风吹过成排的椰树，好似一群即将登台表演的小学生乐手，手足无措地东张西望着。大片的潮水退去，几艘黄白鹞船正朝着停泊在海中的琼崖号驶去。

白沙水寨一片忙碌，一条条小舟正把各种物资和士卒运送到战船上，成群的海鸟在桅杆组成的海上森林中盘旋鸣叫。海面层层白线互相追逐，随后消失不见。海风把一股咸腥味送进了正蹲坐在岸边吃早饭的军士鼻腔中。

水寨前的海滩上坐满了在皮质扎甲外披着绣衫的小战船都头们，这三百多个都头在火头军左右两侧分成了两堆，正坐在一起吃早饭。

“嘿嘿，加个菜。”谢明从兜里摸出个鸟蛋递给了谢富。

“你哪里搞来的好东西。”谢富接过鸟蛋几下便剥去了外壳，塞在嘴里嚼了起来。

谢明嘿嘿一笑：“嘿嘿，我从冉安国那里要来的。”

谢富听了脸上有些丧气，“这鸟人怎地那么好运气，被他逮住了一只桨船。这下连升三级成了进义校尉。连那黄之杰虽然虽然吃了十军棍，可也升了一级成了进勇副尉。就我们兄弟天天运铁料，到现在还是个最末等的守阙进勇副使。”

谢明拍了拍谢富的肩膀说道：“哥哥，这运铁矿总不能给你升个品阶对吧？这回官家点了兵马要打上广州府，我俩不也是被选中了嘛。好男儿便要在沙场立功，这只要上了战场未必不能捞上些军功。跟着官家一路打回临安，就是封个万户侯也未可知。”

谢富点头应道：“那是，只要让我们兄弟上了战场，这军功肯定会有的。你看看咱们这小战船上的两门火炮可不是摆设，就是大战船我也把它轰的稀巴烂。反正这运铁矿的活我是干够了，这回能去广州那便是时来运转了。”

“那是，到时候至少得弄个指挥使当当。官家不是说了么，不想当军都指挥使的士卒，不是好士卒。我要求也不高，弄个营指挥使就心满意足了。”

“哈哈哈……那广州水师的塞断江、混江龙之流我们抓住一只便也能得个从九品的官阶。”

这边两兄弟对于未来憧憬的笑声在海风中飘散，不远处的榆林水寨的都头黄进却高兴不起来。

自从那日领着赵昰去了黄泥岭，这回来就顶替了潜逃的李平三做了这都头。又被调去了新建的榆林水寨，每日也就在河道里押运铁料，过的是淡出鸟来的日子。好在说是要光复广南东路，这半个月前被林保一起带来了白沙水寨。

黄进虽然一次战斗都未参加过，但是也已经习惯了使用火器。这朝廷到了琼崖后的水战陆战都是以火器制敌，光听听那日林保船上士卒说的安远之战，黄进心里就激动万分。这仗还能这样打？隔着四五里便把一座城给烧化了。

这从临川来海口城的路上，黄进有过无数的幻想，自己站在船头指挥着火炮火箭，把元军打得落花流水，生擒了蒲寿庚，小皇帝封了个开国子的爵位给自己。自己后来杀了忽必烈做了太尉等等。

可临了到了这白沙水寨，也就给了他一条从元军那里俘获的小战船，这战船修修补补的倒也是能用，这战船上就两门鸟大的小炮，窜天猴自然是没有的，可这连维中一式都不配发齐全未免也太坑人了。

手下的七十余个士卒一多半都是降兵，只有二十六人是南渡的老兵配有火枪，其余的新降士卒都是刀剑弓弩，新兵的火器也只有两个掌心雷。这小战船总共就给了一台子母炮和一台虎蹲炮，这戊字三十八号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规禁军，别人的小战船都是七八台小炮，自己这配置还不如他在榆林的押运船。

这大大小小几百条战船冲向广州府，自己这配置哪里捞得到军功，黄进这越想就越郁闷。其实除了黄进、谢家兄弟之外另有一百来条小战船都是这个配置，火箭船被增加到了二十艘，但是只留下了两门五寸臼炮。除了常规使用加农炮对敌的大战船算是列装齐备，其他新改编的小战船大多都是只有个两三门小炮，新改编的士卒基本都没有领到火枪。

其实哪怕只有一门子母炮几十条燧发枪，这配置也远超他们过去的武器装备了。可是人么总要攀比的，望着那些早入列的全副武装小战船，这些装备不齐的小战船都头们自然心里是开心不起来的。可无论如何今日午时就要开拔，千般不愿这装备也就是如此了。

黄进放下饭碗望着不远处笑得开心的谢家兄弟，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小声骂道：“两个傻鸟。”。这岸边的小战船都头们，黄进最看不起的便是那谢家兄弟。两个酿酒的小贩走了狗屎运被赐了个无品阶的末等尉勇。自己这个曾经的营都虞候，虽说也同他们一样是个掌管小战船的都头，可连个最末等的尉勇都不是，自然是心中不平。

黄进端着空碗走到了火头军处放下，望着另一侧的近两百个神采飞扬的都头，再看看自己这边一百余个鸟人，不禁觉得晦气。自己虽然犯事被发配来这琼崖，可由始至终终究是他赵家的兵卒，怎地就和那批降兵傻鸟归到了一起。若是早些来这白沙水寨也不至于战船上就两门小炮，若是能跟着江钲北上，那现在也许都得了个从八品的官阶，做个营指挥使是铁定的了。

那黄之杰、冉安国自然也是属于黄进另一侧中的一员，他们俩一个抓住了逃窜的桨船，一个拉着铁索去拦截火船，也都得到了其他校尉的认可。特别是黄之杰人人都赞他勇猛，那日和他一起拦截火船的戊字四号队将，也被提拔成了都头。现在每人手下加上水手都有八十余人，远不是当日可比了。

虽然新编入的降卒只有两颗掌心雷，但海战终究是靠火炮。靠近跳帮这火枪最多也就能射两轮而已，远没有刀剑来得方便。是总比那另一侧只有两三门小炮的新编小战船强得多了。

“邦邦邦”水寨大营中一阵清脆的梆子声响起，海滩上的都头船长们，纷纷归还了空碗，朝着营中走去。

那些新得了船长差遣的都头们很识相地站在了路边，等着那些老资格的都头们先过。待得队尾的黄之杰和那戊字四号的都头有说有笑地走进了大营，这一百来人又分作两批进了大营，先走的二十来人都是原本琼崖各县的水寨都头，随后那一大帮子才是从降卒里挑选出的校尉。

这一百来人走得极其安静，人人闭口不语，和前面那一拨有说有笑的形成了强烈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