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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老僧相伴有烟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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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尾村外尘沙忽卷,沿途络绎的滇马商队铃惊蹄乱,在这狭窄的古道几乎站不稳,不一会儿就被驱赶到了道路两旁忍气吞声,只剩矮壮的驮马在喷着鼻息摩蹄而立。

此刻道路之中,是一队二十来人的骑手,身配各色刀剑兵器,穿着打扮也各不相同,唯独掩盖不了的是他们眼中骄矜寄傲之色,显然都是武人中的翘楚,更是驮马老商们心中,一眼就知道惹不起的家伙。

“平西王府办事,闲人闪开!”

直至尾尘已经堪堪湮灭,语调桀骜的唱名报信才袅袅传来,随后又是一次快马加鞭,很快这狭窄的村道上,就连他们的影子都不再剩下。

平西王府来了,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让人恐惧的消息。驮队马商们知道在昨岁年初,南明晋王李定国于腾冲附近的磨盘山伏击清军,由于临阵叛徒告密,未能取得全胜,但也给进攻西南的清军以很大杀伤,致使平西王吴三桂不得不退至昆明大理一带休整,也让附近局势更加紧张。

这些出自平西王府的人马,自然不会把鸡足山脚的乡野村夫放在眼里,要知道就连当地盘踞多年的土司势力,他们也没有多少对于地头蛇的敬畏警惕——毕竟连丽江土知府木懿这样的大人物,此时都还在平西王府里“登门作客”,就算想走也是身不由己了……

“哼,你们师兄弟究竟看没看走眼?这么一个穷乡僻壤,怎么会窝藏着一个刀法凌厉之辈?”

当先高头大马之上,是一名相貌粗豪的武者,马身上绑着一柄沉重无比的大刀,说话也有如雷声滚滚不怒自威,侧眼看向了并驾齐驱的两人。

仅次了一个马头的身位,是共乘一马的两名高手,身材颀长孔武有力,马术也极为精湛,只是因两人同坐单马才慢了一丝。

“嗯,这干麂子的故事,云南各处都有听闻,可不是我这师弟胡诌,各位夜里还是多做小心。”

他们自然也知道双方实力不成正比,悉檀寺是个只懂得参禅念经的地方,不可能像南少林那样高手辈出,登高一呼就有五湖四海的门人助阵,因此平西王吴三桂让武林人士前来,就是打算以武欺文,反正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宝贵经书到手就行。

随即自然收获了一个白眼。

剑客收敛住差点爆发的脾气,转头看见铁青的师弟面色,心里也是一阵煎熬。

大净老和尚痛心疾首地说道,“如今外敌未至先自损八百,今后岂不是更难渡日!?”

…………

“霜妹,不然你剃了头发,来客串一下?”

弘辩方丈看向江闻,心中所想的仍是江闻夜览典籍,在一夜间撰齐武功来历,虚构志书跟脚的惊人事迹。

幸好大雄宝殿外的动静太大,很快就被寺庙里其他参禅打坐和尚们知晓,随着几个老态龙钟的和尚来到弘辩方丈的面前,满地躺尸的和尚忙不迭地滚到长老们身边诉苦,江闻也只能停下来手中的事情,看向了殿阶之上。

平西王府指定的对手是悉檀寺,武林人士上门就得由悉檀寺解决,假如这次还是由江闻代为出手相救,帮到最后反而会给吴三桂以话柄,随便安排个勾结匪徒之类的罪名把寺庙给平了。

“阿弥陀佛……当初释尊舍身投崖求得半偈正法,慧可祖师亦在雪中断臂示诚才得到衣钵,如今佛陀正法被贼人觊觎,老僧几人愿意分兵五路以做疑兵之计,拚死把法藏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有着弘辩方丈做保,江闻也已经昂首挺胸地来到了大净老和尚面前。

弘辩方丈摸不着头脑地回答道:“几人虽然未修至一念不生、是前后际断之境,可在持戒忍辱、精进禅定功夫上,已可称具足了。”

前来的两人显然也关系不菲,所说的话犹如一个鼻子出气,“我看那名高手,不过是悉檀寺卖动情面请来助阵的,这才敢捋平西王爷的胡须,如今说不定就跑得九霄云外去了。反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何必如此麻烦地去寻他?”

江闻提出的方案也很简单,就是由自己出面,给悉檀寺打造出独当一面的高手——也不需要武功多么高强,只要能听懂学会江闻的指点,出手挫其锋芒就算达到目标,然后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毕竟平西王府盯上悉檀寺的事情,大理丽江众所周知,谁也不打算凑上前来惹这个晦气。

弘辩方丈意味深长地看了老和尚一眼,意有所指地回答道:“阿弥陀佛,如今后路已断,我们就算不这么做,也唯有舍身护法这一条路了。”

“……师兄,我看里面有诈不得不防。这悉檀寺该不会是真找到了什么武学密藏,打算将我们一网打尽吧?”

然而此时,却是领先的刀客

有着明棋妙招,局势不言而喻,如今四人齐出对付两个高手,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剑客心中更是懊恼,也难怪他们一路上都没有好气,连连责怪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累他们还要为了面子跑上这么一趟。

但这些都还不算什么,真正让四五十个和尚宁愿躺地上装死也不动弹的,是刚才年轻人训练到最后,见他们都半死不活的模样,竟然用板车推着寺庙门口的石狮子,猛然朝他们冲刺而来,嘴里还大吼着“不许跑!朝着车子冲过来!”

弘辩方丈面露不忍之色缓缓诵经,却发现江闻已经面色古怪地来到了自己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江闻见状冷冷笑道:“长老若把在下视作行凶,那要是见识过南少林三十六房和北少林罗汉堂的手段,您怕不是要将南北少林当成是人间地狱、波旬道场了!”

“阿弥陀佛……”

江闻内心感叹,自己可能是习惯了几个天资聪颖的徒弟,难免忘记寻常人的天赋资质有限,就算是绝世武功放在他们的面前,也未必能学得其中的皮毛。如今真要找个一看就会、一学就通、一悟就得的人选,茫茫人海里哪有这么容……

“前面就到悉檀寺了,探马打听到禅寺的大门敞开,倒是石狮子少了一只。看来和尚们是想清楚死活,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念好生之德,还是打算不知死活了。”

“方丈,这四位长老的佛法修为如何?”

剑客和师弟面色发黑,知道如今其他人都将自己先前的失利,当成推脱责任的借口,肚子里难免怨气满满,师弟城府不够,终究还是反唇相讥了起来。

这些和尚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仅是一时糊涂,听说今天敢来的人就能管饭管饱,于是在饿了大半个月绿了眼珠之后,决心不管不顾地上来混顿饱饭,享受重温下往日土司木家做法事的待遇。

江闻没想到弘辩方丈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还是个失败主义谋士,早早就做好了退败的计划。

就在刚才的半个时辰里,面前的年轻人使出浑身解数折磨着他们,一会儿用单手将他们逐个掀翻,化作满场跃顶而起的鲤鱼;一会儿拿出寺里的法器铙钹锡杖扔向他们,逼得和尚们抱头鼠窜;一会儿用水瓢朝他们不停泼水,稍有不慎就在初春里冻得跟孙子似的;一会儿挥着戒刀要他们空手接白刃,吓得和尚们纷纷魂不附体。

平西王府的人马不以为意,尽都面色从容地下马系缰,缓缓踏上悉檀寺恢弘大气的山门阶梯。只见他们以刀剑拳掌四大高手为首气势汹汹,今日非要从和尚们手里,拿走平西王爷指名想要的东西不可……

大净老和尚闻言一愣,却是被沉默许久的弘辩方丈给阻拦了下来,语气沧桑地终于说道:“阿弥陀佛,此事乃是我作为本寺住持首肯,大净切勿破了六和敬法的规矩,伤到了和气。”

这么一番折磨下来,自然也有些和尚不堪忍受,拔腿就想跑开,结果被是这个年轻人手持竹竿扫腿倒在地,转手又是一顿乱棍,打得落跑和尚们满地找牙。

钟鸣浩荡前来迎客,只见弘伟山门之后紧邻着一座大殿,四扇雕木门正豁然洞开不设防备,四大高手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不禁恼怒起来,带着愤恨急急而入,闯进这座后续的寺殿之中。

“几位长老,不知可否听我一言……”

只见他们身穿腰宽袖阔,圆领方襟的海青法服,大袖袈裟齐备,正以莲状座次一人居中五人环绕地紧挨着,此时呼吸心跳都几乎静止,沉寂森严的模样宛如亘古不变的寒岩,身上衣角须发都直楞楞地垂向地面,仿佛娑婆俗世的地水火风,已经丝毫奈何不了这些老僧。

当初弘辩和尚能够继师父本初法师,接着担任悉檀寺的住持,少不了寺中耆老们的推举信任,其中就以大净、大俱、大缘、大尘、大悟五名长老为首,如今也只能和和气气地解释。

老和尚开始本以为江闻在故作大言,可没想到江闻能够以其师父本无禅师为源头,以其在通海秀山出家,联系到前唐时南诏国在通海设通海都督,查阅现存史籍,通海都督有名有姓者唯段思平一人,故此留下一处武学秘藏!

在弘辩方丈眼中,江闻这番举动比起当初博学多闻的徐霞客修鸡足山志,更多了几分诡谲离奇、不可明述的意味,最让弘辩方丈感到胆战心惊的,是江闻凭空杜撰出武学密藏前后因果之详细,穿插着千丝万缕真假难辨的历史典故,如果外人偶然翻阅,恐怕当场就会信以为真。

剑客皱眉看了身后蜂腰猿臂、鹤势螂形的两人,此二人情同兄弟,分别以拳掌闻名遐迩,此时得罪尤为不智,况且他们刚才的分析也颇有道理,自己遇见的高手做事不留后路,完全不像是悉檀寺僧会有的作风,着实可能是哪里请来的隐姓高手,凭藉无牵无挂出来闹事。

江闻此时虽然话头上占了老和尚便宜,可依旧只是在窝里横,对于解决难题毫无裨益,还没想好要怎么在和尚中炮制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高手。

平西王府的大小武林高手们,猜想过许多种画面,就算来一群老和尚在门口纵火自焚都不会惊讶,偏偏没想到悉檀寺外就是这么一副空城计般的光景,四周香客也逡巡不前,显然也是对里面好奇的很,却没有一个人敢走进山门一探究竟——

塞外刀客的笑声格外刺耳,“再者说了,我们习武之人能有今日之武艺,靠的是数十年如一日的苦功,难不成这些和尚十天半个月就能青出于蓝了?”

大净老和尚来到了弘辩方丈面前,痛心疾首地看着满地狼藉,眼里都是不忍卒睹之色,随后瞥了江闻一眼,也让江闻认出这就是昨日方丈禅房门口遇见的和尚。

而幽荡的大殿内,似乎正有一雄壮之极的人影,顶盔掼甲地等候其中。四人心中又是一跳,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是座头戴兜鍪,身披铠甲,双手合十,行气于胸的高大韦陀护法像,此时正冷冷怒视着他们。

几人此时心中都在盘算片刻,粗豪刀客脾气虽然古怪,刀法却是不容置疑的精湛,就算打败不了先前遇见的隐姓高手,怎么也能拖延迟滞片刻,只要让他们几人联手强攻,对方难免要饮恨而终。

背剑之人显然不忿,冷声出言讥讽对方,可举止言语粗豪的刀客竟然不为所动,似乎这种质疑与粗鲁源自骨子里,即便表现得蔑视旁人,也只是功夫高超后的一种自然体现。

江闻也跟着无奈摇着头:“我这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想着万一他们之中有个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经过我的指点,说不定能在几天内飞龙上天——可是很显然他们不是。”

此外悉檀寺中稍有名号的高手,也不过是云贵两省行侠仗义的安仁上人,这老和尚侠名虽高,手段稀松平常,武功只能勉强算是一流,换成他们其中任何一人,都有办法稳妥压制解决,不足为虑。

江闻所持的理由也很充分,悉檀寺作为鸡足山诸寺之首名器具备,唯独欠缺历史底蕴,然而历史这个东西,下点功夫自然就有了,要知道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都有几千万上亿年的历史,不管是佛学还是武学,所谓的跟脚渊源自然是有才有德者居之。

江闻在一旁听得清楚,知道弘辩方丈所说的后路、其实是让悉檀寺里武功最高、求生能力最强的安仁上人,带着寺内珍贵典籍远走高飞。

“檀越为何有此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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