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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天幽鬼神茫昧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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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凛凛,明月高悬,足以想见今夜又一片清静朗夜。

然而空荡荡的巷口前,伫立一个凶神恶煞的官服和尚,就让这份景色少分雅致,多了点唐突。

在衍空和尚无法兼顾的盲区里,一个诡怪离奇的影子骤然生出,如黑水流淌般穿过了石板小路,钻进了一道院墙的阴影里。

那道影子出现得毫无声息,平随淡然,虬结如冒出院墙的一缕疏枝,狂逸如楼畔侧生的苇茅,俊秀如精心呵护的一株梅,霎时间变化多端、难以言喻,矛头直指正神游物外的衍空和尚。

恰巧此时的衍空和尚,脸上神情也陷入了显而易见的异常之中。

他怒睁如铜铃的双眼里,氤氲飘荡着一股细渺的黑气,围绕着瞳仁涌动不息,宛如墨海里腾飞怒吼、翻涌滚波的无翼黑龙,轻易便夺去了这名杀人无算者的全部神采。

一阵尘埃飞转,怪影随风而响,便引起轻巧的一缕晃动。

这晃动,宛如枝头春来的萌蘖被黄雀跃枝起翼一震,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嫩芽坠落于地,缠绵辗转在风中不肯罢休,直到付与一渠流水潺潺。

虚空的水波尚未泛起,衍空和尚的身躯就遭到了轰然一击,官员补服上劲风凛冽、余势不退,伤痕已经随着裂帛声出现,嘴角溢出鲜血……

鬼面人衣袂飘飞着,雌雄莫辨声音后的姿态极为诡异。

鬼面人雌雄莫辨的声音直言不讳,“那本书……出自前宋髑髅太守。他在久死还阳之后,便能通幽冥之事,全书以原本有音无字、沟通阴魂的殄文写就,内容千变万化无所不包,更藏有我教遗失已久的典籍……”

鬼面人淡淡说道:“你若是真能放过他,又何来的自愿入内?”

“那两份血书经文上的内容,实则就是张三丰真人以高深莫测修为,强悟幽冥殄文后以血经书就,据传破解了生死幽冥、长生不死的要妙。这你总该清楚吧?”

“好吧。摩尼宝珠的来历,我红阳教恰好知道一些。”

衍空和尚双眼微眯,冷声说道。

“鼠辈终于现身了,本官可是等了你好久……”

衍空和尚口气生硬,不想显露出任何的动摇。

“本教主前来自然有道理。当初随王审知入闽的黄家始祖黄敦生六子,后起起伏伏,曾因娶永阳柯氏,迁至永泰龙井,再后委义序林氏,最后才迁回福州义序,成为如今的义序黄家。”

“《南村辍耕录》有载:‘性之素以私怨滥杀,所居清风堂下有卧尸影,阴晦则现,涴濯不去。’这个固然故事牵强附会,可那清风堂外死尸之影确有其事,实则就关乎无字天书的一一鳞半爪呀……”

“你这是在威胁本官!?”

鬼面人不以为忤地说着,“眼下福州城云谲波诡,以本教主之见,我们双方非敌非友,完全不必生死相搏。我可以和盘托出我们想要的东西,也可以告诉你摩尼宝珠的线索,换来罢斗的机会,你看怎么样?”

鬼面人淡淡说道,“阁下不相信?那你知不知道,你身边这座宅子横亘在塔巷、吉庇巷之间,其中有南宋夫子郑性之曾经的书堂。”

鬼面人以雌雄莫辨的嗓音说着,“那人现在关在福州府衙的待质所,深不见日的苦牢之中……”

雌雄莫辨的声音幽幽响起,鬼面人话语里依旧平静,不带感情地和面前的仇敌问候着。

衍空和尚微微颔首,露出蔑笑,“看你之前藏头露尾地游避,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黄家、石碑、胞皇、福州。

武当作为少林立派千年以来,唯一不变的大敌,曾经寄身少林寺的衍空和尚,自然对这位陆地仙人的事迹了如指掌——不管是他早年放荡形骸的癫狂行径,还是他晚年隐晦不明的仙逝传闻。

但鬼面人已经看透了一切。

“黄家所有的线索,此刻已经落到了本官手里。你即便不说,我也总有办法找到答案!”

鬼面人的身形也极度离奇,正用缩骨移穴的功夫改变身体形状,斜靠在墙角的姿势暗淡难辨,就和他颠倒陆离的五官一样令人惊诧。

衍空和尚的内功修为惊人,已经到达了江闻都要忌惮几分的程度,但鬼面人蕴含的内功也刚强不折,内气运行屡屡违反常理,使衍空和尚得意万分的角力如陷泥潭之中。

话未说完,衍空和尚的眼中已再次爆发出精芒。

“哦?你是想告诉我,自己找的只是无字天书,而不是我要的摩尼宝珠?”

刺血写经是一种通行于佛道的大德行径,《普贤行愿品》就曾记载,佛陀在因地修行时剥皮为纸,刺血为墨,析骨为笔,书写经典,积如须弥。更据说,血经不但能恢弘誓愿,还能显化出真经要诀中密而不宣的义谛。

鬼面人身形摇晃如弱柳扶风,然而每一动静却紧守中轴,似乱非颠,显然施展着一门怪异的武功。

僵持许久,鬼面人终于还是缓缓开口。

“哼,你要放的人太过危险,本官绝不可能答应放过他!”

深深的巷子里,凛冽寒流再一次呼啸而过,伴随着两人沉默不语的氛围,幻化出了千军万马自高霄杀来的铮铮之音。

这不是商量的问题,也是一个信任的问题。黑暗树林中出没的人,注定既是猎手也是猎物,脆弱如薄纸的除了信任,还可以是性命。

鬼面人的声音逐渐冷淡了起来。

那道隐藏至极限的杀意,就像是被刻意打造成珠钗的利刃,终于出鞘时绽放出应有的光华!

骤然遇刺的衍空和尚,眼里的黑气依旧缭绕不休,身体不由自主地因痛苦弯曲前倾,脸面眼看就要和青石路面亲密接触,但他藏在宽袍大袖中的双手,却猛然撑地俯身,四肢着地发出了阵阵怪吼。

“果然是白莲妖党!看来不打疼你们,你们就不会乖乖地出来!我今夜打草惊蛇只是心血来潮,想不到接连抓到大鱼!”

这些看似毫不相关的东西,实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衍空和尚嗅出了对方话语里的试探意味,却也故意谨守着讯息的边界。

“你说的人……似乎本官并非拘押,而是他自己不肯出来吧?”

“哼,莫非你是来束手就擒的?”

双方的杀气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

雌雄莫辨的声音十分僵硬,斩钉截铁地说道,“福州城中固然你我是不可两立,但如果我是来告诉你,那枚珠子的下落呢?”

话至关键处,鬼面人的故事戛然而止,一切线索都和衍空和尚所知的相吻合,却又没有一处出乎他的意料——有趣的是,这些讯息作为交易的代价全然不足,可作为取信于人的证据,已经绰绰有余了。

“郑性之曾在贫贱时居此陋巷,掘地得髑髅太守留下的一块残碑,逐渐能通鬼神、知微渺。他在习读殄文时以清水沾地描画,才汇成了这处阴晦则现,涴濯不去的尸影。”

衍空和尚双眼忽地一眨,瞳仁外游荡的黑气宛如幻觉消散,只留下一双杀气腾腾、寒光皎皎的眼睛。

听到摩尼宝珠这四个字,衍空和尚的眼中就流露出止不住的杀气,似乎下一秒就会悍然出手,将眼前讨价还价的人杀掉。

“本教主不远千里而来,无字天书也会自己去取,这放人难道是什么强人所难的事情吗?!”

空巷中寒风涌动,充满了不信任的味道。

“我们白莲教前来福州,实则是为了幽冥巷中的幽冥版刻·无字天书。这本书并非无字,而是上面的字寻常人根本看不见……”

“鼠辈武功倒是不弱。”

“多说无益,你解释再多也不如告诉我摩尼宝珠的下落。”

“鼠辈肆意妄为,终于被我抓到了破绽!你虽然对佛道辛密了如指掌,却屡屡暗示本官敌人在耿家,想诱导我继续查下去。”

鬼面人并不介意半渡而击,侧身独拳凝聚了全身功力,快如闪电地、与衍空和尚猝然回应的金刚般若掌,抵在一起相互较劲,僵持不下。

随着一道巷口照来的烛影闪过,终于露出了一张五官颠倒、形容扭曲,绝不似生人形状的鬼脸!

可这一次,衍空和尚忿愆的面容中显露出了一丝狡黠,袍袖忽然像被鼓风机吹起一般,直如铜铁似地不可摧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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