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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蒋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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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家重新和二位后生认识一下,”鲜红蟒衣的老宦官眯眼笑道,白净发福的面庞缩成一团,站在船头的那只脚一步踏出,“咱家是雪走营十位坐营雪枭之一,同时撇开这份苦力差事不谈,咱家还是白帝城为数不多的十位圣上御前内侍之一,姓蒋,单名一个贯字。”

老宦官虚步踏空的那一只脚迟迟不肯落下,接着说道:“东岭的白姑娘,就算是相隔甚远的白帝城里也有不少你的传闻,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说着老宦官瞥了眼生死不知的赤虺最后砸落的水面,双手负后,保持着一脚踏出半步的别扭姿势,提出了一个古怪的要求:“咱家也算是明白今天这场苦斗是躲也躲不过了,但是在开打前,念在白姑娘先让一手,不妨由白姑娘先行出招如何?”

未曾等对面淮河江水上的二人答应,老宦官悬空的那步突然毫无预兆地重重踏下,随之落下的还有老宦官那颇为戏弄的一句:“咱家开玩笑的。”

以老宦官立足的船头为中心,掀起一环厚重江水,白浪潮头间灌注了满满一轮雄浑罡气,只是刚刚掀起潮头,便已经落在了二人的头顶,重重拍下。

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宦官突然一记无理手落下,全程神情戒备的白衣少女不慌不忙地反手握住那柄沉重剑柄,近乎百斤重的四尺半长剑,在少女单手提携下显得轻若无物般。

一剑上挑而出,几乎不费什么气机内里催动手中大剑,大龙须自带的破坚剑尖便如轻松破开了那轮混杂着老宦官不知几层内力的碎骨浪。

一头浪潮落下,被盖住的两道身影破浪而出时,竟然变成了三道身影。

一模一样的两位白衣佳人并肩悬空而立,其中一位手持一柄四尺半的金尖大剑,横剑身侧剑意涌动。另一位则是双手托起一朵剑瓣莲花,手中千百瓣剑瓣轮转,转动的莲花座内,置有九颗莲子的花座上此刻空了两处。

催动这件堪称仙品剑莲的白玥魁突然面色扭曲,架不住被源源不断抽取自身剑气修为的那朵掌中剑莲,一位十一楼纯粹剑仙的底蕴气机,竟然宛如石沉大海般,根本无法填满那巨大的豁口。

没料到这第二颗剑芯莲子损耗会如此巨大,手托剑莲的那一位白玥魁身形悠悠落下,带着息焕重新踩踏在江水之上。

与此同时,持剑凌空的那一位由第二颗剑心莲子所化的白玥魁,则是一步蹬起,朝着那坐镇江水中段的沉船直撞而去。

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幕,蒋贯立刻明白又是那颗诡异莲子的作用,此时再定睛打量白衣少女手中的那朵奇异莲花,饶是城府极深的老宦官,眼中也不免流露出一丝贪婪心性。

虽不知道这诡异莲子上限在何处,但能够一比一还原一位十一楼纯粹剑修的实力,放在整座白帝城的宝库内,也是足以排进前十的仙品宝器,若是事成之后携此物进宫献给圣上.......

蒋贯那双不安分的眼珠子眨了眨,默默打定了主意。再重新去面对那位直撞而来的剑仙替身,老宦官一改先前气定神闲模样,开始毫不束手束脚,全力出拳。

忌惮那柄霸道十足的金尖大剑,饶是蒋贯如此宗师风范,面对那位假白玥魁斩落而下的势大力沉的一剑,依旧还是选择暂避锋芒,没有选择拿着手中赤拳去硬生生凿开那龙须剑尖。

双方身影交战在一起,老宦官初看之下并不高大的身躯,真正施展开后爆发出独属于武夫的体态,鲜红蟒衣下山岩般坚硬的肌肉隆起滚走,蒋贯在并未选择硬碰硬的情况下,依旧铤而走险般擦着那道一往无前的剑身,溅起一挂淋漓血迹一路向前,转瞬拉近了四尺半的距离。

拼着肉身受损的代价,十分果决地断了白衣女剑修的后路。

老宦官身后的那艘行船,也在霸道至极的剑风下一分为二,那些在余威中幸存的陪行官员,纷纷如饺子落锅般落进淮河水中。

蒋贯的拳头落至眼前,明知无路可退的白衣少女另一只手也随之握住了剑柄,被双持握住的大龙须在少女手中重量彻底忽略不计,白衣少女双手一拧,原本劈下的阔刃大剑改竖劈为横砍,剑锋上传来的恐怖威风逼迫蒋贯矮身下沉,头顶的乌纱礼帽被一剑平斩,老宦官递出的那一拳也随之改变了拳路,原本直奔面门而去的拳一慢一快间,白衣少女已经有了转身的余地,最终只砸中少女的右肩部。

莲子所化的白玥魁被那一拳砸中过后,整条右臂肉眼可见地垂了下去,原本双持的大龙须也改为左手单持。

未等蒋贯再行下一步,老宦官的头顶,一道数十丈宽的遮天剑气便落下。时机抓住得恰到好处,刚好盯准了老宦官短暂一瞬的换气空档,那道场外另一位白衣少女所凝结出的天降剑气便落在了老宦官的头顶。

逼不得已的蒋贯无奈双手扛鼎式举过头顶,一身武夫气势外放,在护体罡气的加持下扛住了那从天而降的磅礴剑气。

被剑气砸落江底的红衣宦官重新升出水面时,那身不菲的鲜红蟒衣双袖尽数碎成了布条,露出两条结实的手臂,上面细密如游蛇般的血丝蔓延开来。

蒋贯重重吐气,放任那道剑气消散过后分裂成千百道剑花瓣,如鱼群洄游般落回少女手中。有些无力可施般的气馁道:“怪不得你们这两个后生如此有恃无恐,有这般神兵在手,饶是再多加个赤虺和咱家联手同时出面,你们也有一战之力吧?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真身,你那朵剑瓣莲花,还能再化出几道?”

远处的二人对视一眼,白玥魁已经面色难看到没有余力再去开口叫嚣,只能是息焕作答道:“老王八,就别再试探了,一个是打,十个也是打,倒不如我反问公公你,以你现在的修为,能同时对敌几位我家娘子?”

套话失败的蒋贯干笑两声,也懒得再去和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拌嘴,伸出一只负在身后的手,看似有意无意地说道:“那便让咱家自己探探那朵莲花的虚实好了。”

说着老宦官猛地握紧手中拳,发挥出的寸劲在空气中炸响,与之一同炸开的还有替身白玥魁身中老宦官一拳的右肩,雪白的几近人身的内里从内部被一股无名巨力给引爆,恐怖的罡风席卷了那道替身的右半身。

惊骇的场面吓了息焕一跳,第一时间少年便转过头检查白玥魁本体的情况,确定没有和那道替身一样炸开过后息焕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不敢相信如此恐怖的画面发生在白玥魁身上的场景,那是不可挽回的绝境。

被炸起三分之一上半身的替身少女耷拉着脑袋,身形在半空中摇摇晃晃,仿造血肉组成的莲藕躯干内,真有鲜红的血液迸出。

遭受重创的那具替身白玥魁缓过一口气后,与本人毫无二致的眸子重新抬起,看向老宦官的眼中吐出两道凌厉杀气,接着又是一脚蹬出,朝着老宦官的位置撞去,一剑而至眼前。

蒋贯一边后撤,一边咦得一声出口:“这都不死?”

他可是清楚记得当时赤虺的七尺七可是仅仅刺入少女心口一寸,那具莲子所化的肉身便自动陨落了,刚才他拿捏力道,可是精准的炸烂了那具替身三分之一左右的心口,可现在这具莲子替身却还是如同没事人一般持剑冲了上来。

早知道如此,他便狠狠心多耗费一些精力,将那具替身的上半身一并炸烂了。

“玥儿,老王八有古怪,不可和他贴身互搏。”息焕也看出了那具替身被炸开的位置有些诡异,正是先前挨了蒋贯一拳的位置,现在还不明白老宦官到底是如何作梗让那实力和白玥魁相仿的替身炸开的,但要在想去面对面的对招,无异于往火坑里跳了。

少年的攥紧的双拳微微颤抖,这位名叫蒋贯的老宦官实力很强,果真比起先前那位持枪女子,还要棘手许多,但越是如此,息焕便越兴奋:“还不够,再打得激烈一点,直至让那头老王八出尽全力!”

一旁默不作声专心控制那朵剑花莲花的白玥魁心领神会,双手一展,原本洄游归巢的千百片剑瓣重新鱼跃而出,在少女心神控制下,化作三道剑流散开,各成一柄百丈剑气,从天地上下三处分别斩向那位红衣宦官。

真实身份为武道一途山巅宗师的老宦官,头顶身后是三道百丈剑气,正面是手持名剑以残躯劈出神意一剑的白衣少女。

身居其中的老宦官双手展开,不再是紧握双拳,而是舒展双手,随着一口天地气涌入体内,蒋贯周身十丈范围内,流转的气开始归于一态,这是只有山上修士才能察觉到的细微变化,也正是这一方小天地内的变动,让场外的白玥魁顿感不妙。

已是自成方圆的老宦官双手抬起,流水般圆满的展开一幅先前从未展示过的拳架势,一手翻掌撑天,一拳竖立身前,身形拉如满弓,腿桩坐实如山。

“咱家这三脚猫的功夫,学自某位山上仙师,虽谈不上阴阳互转,但对付眼下场景,足够了。”蒋贯睁眼怒目,白净阴沉的面庞头一次现出暴怒相,步罡踏出的同时一套拳法自然而然地画出了一道圆,比赤虺的回马还要圆转的圆!

先后撞入老宦官周身十丈内的那三道百丈剑气,原本直指老宦官心口的剑尖在触碰到那一轮“圆”后,莫名地受到不可抗力的影响,庞大的剑气本身居然挪动了行径,被拨乱了剑路,一柄朝着九霄而去,两柄则是歪入了淮河江水中,砸起来小山般隆起的水瀑。

而蒋贯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那位迎面大步而来的莲子替身。

“不知进退天地高,与蜉蝣何异的东西。”蒋贯翻掌的那只手只是轻轻一扯,便以柔克刚攀上了那最为锋锐的金色剑尖,随后大龙须被一并带歪,最终撞在老宦官握拳之手上的,是那具莲子替身的面门。

这一次不等双方拉开距离,也无需老宦官亲自捏拳,于先前如出一辙的罡气便炸开在那具替身的脑袋上。雪白的藕肉和不知名的鲜血泼了老宦官一身。

蒋贯仅仅只是一擦双眼,便转身面朝那群重新洄游聚拢的莲花剑瓣,双方都心照不宣地打算以此招定胜负。

白玥魁不知何时已经通红的眼眸瞳孔跳动,她感觉此刻自己宛如站在一座深渊崖顶,身下无穷无尽的黑暗在撕扯着少女的身躯,连一丝血肉都不舍得放过,尽数吞入深不见底的黑洞中。

这一剑过后,少女便再也无法聚拢起如同先前那样一番的攻势。

千百瓣剑瓣,在少女催动全力的运转下,每一片都化作了一柄数尺长的青锋,漫天飞剑缓缓调转剑尖,直至那位孤身站立在天地间的老宦官。

“船到桥头了。”白玥魁咬牙,双手一转身前莲花座,漫天飞剑同时朝着那位蓄拳身影直射而去,如过江之鲫游天河,一时间天地之间只闻飞剑声,淮河江水上乌压压的一片,好似有两道淮河水同时出现在了天地间,一条铺地,一条通天。

蒋贯身处在千百道飞剑下,放弃了先前那一招巧劲十足的拳法。他自己也说了,学自山上仙人,只沾了一丁半点的神韵,放在这大场面下,是拿不出手的。

所以老宦官重新拾起了那手刚正的直拳,也是最简单毫无花哨的一记直拳,垂眼低头,一拳收于腰侧,一拳立于身前。

在这一刻,老宦官摒弃了一切技法杂艺,重新回味起最初开始入门练拳的初衷。

蒋贯尖细的嗓子开口,像是在对天地说道,也是在同自己说道:“我蒋贯自打学拳起,便只是为了一个理由,有朝一日站在让那群山上仙人之辈前,不至于低头垂首。”

老宦官抬头,一脚踏前,一步便震退了为首的那一拨飞剑,接着一拳递出,如巨鲸跃海,开口吞群鱼,朝着那遮天蔽日的飞剑重重砸去。

这是老宦官平生最为圆满的一拳,这样的一拳,在过去的岁月里他曾挥出过不止一次,但每一回挥出,相比于前一次,都是不一样的风景,恰如人生苦旅,回首皆不同。

蒋贯睁眼,想把面前的风光尽数纳入眼底,他确信,这一拳足以击垮漫天群剑,足以让那天资卓绝的后生剑修俯首低头。

睁眼的那一瞬,却并无天光涌入。

漆黑,满世界的漆黑一片。

老宦官心神剧震,下一刻,无穷无尽的黑暗中,一只比大日还要圆满的金色瞳孔缓缓睁开,岩浆般金色在眼底流淌,蠕动爬行在那金色熔岩上的,是一条条毫无光泽的黑色触手。

老宦官的志得意满,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便成为了惊恐。他认得那只恶心的金瞳孔,哪怕他变得如一轮大日立于天地间,他也认得。

那是他在行船上差一点就从少年眼中抠出来的骇人瞳孔,惹人生厌,只是对视一眼便心烦意乱。

但不同于息焕的那一对金瞳,在面前这足以囊括天地的巨大瞳孔注视下,老宦官发觉自己的腰杆,无论如何也挺不直一般。

他做不到,做不到如先前那般神意圆满的出拳,甚至连动手的念头,都在那道无声沉默亘古长久的注视下,被彻底消磨殆尽。

虚空之中仿佛有一声声低语在回响,那是一道名字,一道禁忌的名字,哪怕蒋贯如何专心去听,也始终听不真切。

在无穷无尽的低语下,那道金瞳的注视如一海汪洋,将蒋贯这天地间唯一一团气泡给消化殆尽。

饿————

淮河江水上,白玥魁一把捞起跌落进江水中的少年,老宦官仿佛人间蒸发一般一瞬间失去了气息,连人影都无法锁定到。身旁的息焕也是同一刻挣扎着滚了起来,少年疯狂踢打四肢,双目金光煌煌灿灿,看不见周遭景象,只是疯了一般的叫嚷着:

“它来了!它来了!它来了!”

“好烫啊!眼睛好烫啊啊啊啊啊啊!浊熵阴......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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