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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东风已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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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姜维吩咐姜文、姜武两兄弟驱赶家中老马,与新造的马车先行磨合。自己则骑马去往公署上值。

这日他又是第一个到达。四下无人,他便端坐在空荡荡的值房内,对着雍凉行军图,又将南下之路线细细推演了一番。

此前他已借着巡视羌人俘虏之机,做了不少打探。无非借着拷问之名,将武都郡内各处地名、地形等细节一一摸了个底。他的职责本就是就参军事,拷问时多问了几句,丝毫不曾引人注意。

将这些消息与自己既定的南行路线一一应证核对完毕,心中已是大定。

不多时,太守身边的亲随通报而入,说是太守有请。姜维遂起身与之同往拜见太守马遵。

正要跨进太守的值房,那亲随忽低声道:“此番真是要恭贺姜中…不,是姜兵曹了,还望日后多多关照。”言罢,深深作了一揖。

姜维闻言,顿时明白太守召见之意,心中一块大石终于砰然落地,暗忖道:“这东风终于还是来了!”

他进得房间,躬身拜见太守马遵。马遵意外地起身相迎,一改往日清冷之意,挚着姜维的手,好是寒暄了几句,方才道:“州中对伯约之任命,昨日晚上已是送至本太守处。今日请伯约前来,便是代为传达,咱们这就开始吧。”

姜维口中承应,随即抱拳躬身。

马遵展开手中的一册竹简,清了清嗓子,沉声念道:“建安二十四年八月二十九日,雍州刺史令天水郡太守马遵辟曰:今天下动荡,胡戎不靖……有天水冀县良家子姜维,任郡中郎,参本郡军事,将门后裔,文武兼资,惠聪好敏,平乱有功,着即辟为雍州刺史府兵曹从事……”

汉时竹简记事,简明扼要,这篇征辟文书不过百二十字,马遵一口气便已念完。随后转身从案几上捧出一枚一寸见方的铜印,随征辟文书一道一并交到姜维手上。

姜维双手接过,躬身拜而称谢,口道:“全赖太守栽培。”

马遵笑着将姜维扶起,道:“似伯约这等少年英才,张刺史最是看重不过。前几日,他修书于我,说朝廷对河西四郡已有用武之心了,眼下州中正需熟知西凉故事之士共赞军机。伯约虽年不过弱冠,却已久历边事,此番前去,当是英雄有用武之地。望伯约好生做事,莫要辜负张刺史及本官的期望啊。”

姜维见马遵开口闭口,都不离张刺史,心中明白此人必是张既的拥趸无疑。此次,张既与郭淮相争胜出,马遵站在张刺史那边,自忖居中有功,显是面有得色。

姜维口中客套了几句,见马遵心情大好,眉目一动,借机道:“得蒙刺史大人看中,当真三生有幸。呃…只是属下还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太守恩准。”

“哦?有何请允,伯约只管说来。”

“过几日下官欲携全家返乡祭祖,故而想向太守告假几日。”

马钧笑了。

姜维广赴宴席之事,他已是听人讲过,只道是年轻人骤然得志,不知自抑。此次告假还乡,不过是想去族中炫耀一番罢了。他想起自己当年初授官时,心情也是这般迫切如一,不禁露出会意的笑容。

马钧当下抚须笑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尔。郡中杂事,伯约尽可交于副手。嗯…待你家中事了,伯约可往长安一行,须当面拜谢张刺史。这几日便无需再来公署当值了。”

姜维闻言大喜过望,韬光养晦之策果然生效。马遵为人草率马虎,对自己买马造车之事,毫无警觉,眼下不仅准了他告假还乡,更让自己前往长安拜会张既。如此则算是逼自己提前站队了,以此来讨好刺史张既,为此,竟然又多许了几天假期,简直凭空让自己的计划宽裕了好几日。

姜维按捺住心中狂喜,拜谢而去。

待回到值房,他便唤来副手。自定了南下之行之计后,他就已开始着手准备今日之事。案几书柜上,竹简公文已做细致别类,一应事务均已交代得清清楚楚。只花了半个时辰,就把所管诸事一一交代完毕。

诸事已毕,姜维大步向公署外走去。回首时,见一老一少两个杂役仍在院子里洒扫不止,也不知要扫到何年何月。但对于他自己而言,今日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最后一日了。

回到家中,姜维即向母亲禀明今日之事,道:“眼下已是万事俱备了,事不宜迟,儿属意明日全家即行出发。”

姜母面怀欣慰之色,口中称善。

姜维又请母亲支使杨氏今晚备好五七日的干粮清水,姜母也是一一应承下来。期间,姜文来报家中老马已是适应了挽车,可徐徐而行。姜维在家中呆了一会,见众人都已忙碌起来,诸事皆已安排妥帖,暗自点头。

此时,不少邻居街坊业已得知其已授官州兵曹从事之事,不少人已是携礼上门恭贺,姜维在门口一一招待回礼,如是忙到中午时分,人群方才散去。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想起匠作营的马钧,此人精通机关机械之术,无论在武器改良方面,还是民用工具的发明方面,均是三国时代屈指可数的大才。若得其应允,当一并前往,以为臂助。念及此处,遂纵马向匠作营驰去。

马钧昨日得了报,知道姜维下午会来,远远听到有马蹄声传来,便小跑至营前相迎。

相互见礼后,马钧把姜维引入营房中,两人依次落座。他为姜维递了碗水,道:“早间姜…姜文兄弟已是来过,又…又送来一斤白银,区…区区小事,姜兵曹是重酬至此,钧…钧在此替兄弟们先行谢过了。”

下午时,他由王姓小校知会,已是知道姜维被征辟为州兵曹从事一事,故而改了称呼为姜兵曹。

姜维道:“我待德衡兄为良师益友,如德衡兄视维以朋友,当以字相称。姜兵曹三字,切莫再提。”

两人已是相熟,故马钧闻言也是笑笑,道:“如此,我则…则托大叫你一声伯…伯约。”

姜维也是展颜一笑,两人相互拱拱手,算是定下了朋友之义。

“我已向公署同僚询得,朝廷对于匠作营之封赏,不日即可下达,敢问德衡兄下步有何打算?”姜维问道。

马钧道:“家…家中尚有薄…薄田数亩,此番受…受赏后,自当回…回家耕读。”

姜维问道:“此德衡兄之志乎?”

马钧道:“大丈夫在…在世,当…当以建功立业为先,终日伏于田…田垄地头,如何是我之志?只是…只是…哎。”他说着说着,面上现出无可奈何之色。

时至今日,为朝廷举荐贤才的“举孝廉”一道,业已被士族门阀垄断。寒门士子若无贵人赏识,可谓是晋身无门。马钧早已识得其中奥妙,只作了长长一叹。

姜维倏地起身,正色道:“今日想请德衡兄与我同行!”

马钧望向姜维,露出询问之意。

姜维朗声道:“今诸侯侵攻不休,百姓困顿难止。维起于微末,深悉民间疾苦,心实哀之。故欲奋一己之力,上报朝廷社稷,下安黎民黔首。只是而今位卑言轻,实孤掌难鸣也。常言道:三人可成众矣。观德衡兄之才,胜维十倍,维实慕之,今日便请德衡兄助我一臂之力,望与兄和衷共济,共拯时艰,不知德衡兄可愿否?”言罢,双手抱拳,只拿一双星目直视马钧。

来了,来了,马钧心跳骤然加速,他心中期待良久,却又始终不敢确认的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此前姜维恭谦有礼,折节下交,他已是知道其必有招揽之意。

时天下读书人,皆怀救世济民之心,莫不有志于功名。马钧耕读不缀,也是如此。姜维的人品才学,已是令他暗自倾心,而姜维对技之一道见解独到,更被他引为平生知己。

他不知道姜维有志南下,只道姜维因功被辟为州兵曹从事,前途不可限量。倘若自己若能追随此人,必能不负平生所学,一展心中抱负。

念及此处,马钧已是激动莫名,慌忙起身,将姜维扶起,道:“既…既然得伯约看重,当…当以君马首是瞻!”

姜维大喜,也是握住马钧双手,笑道:“得德衡兄之助,真如虎添翼也!”

两人定了宾主之分,亲近之意更显。

姜维喝了口水,道:“明日我欲举全家出城,先赴城南三十里外姜家庄处祭祀祖先,再行前往目的地,短期内须回不得天水。德衡兄今晚且收拾一番,明日与我同行罢。”

马钧只道姜维所说的目的地,便是其新官职雍州兵曹从事任职之处的长安,当下点头应允了下来。两人约好明日黎明时分在冀城南门汇合。姜维即告辞离去。

姜维与此前数番试探,已是察觉马钧入仕之心甚是热切

但此行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并未将真实目的地告知马钧。只因事关重大,还不能将全家人的性命交托在他人手上,他决定等到了安全之地后,再将计划阖盘托出。马钧若是愿意同行则是最好不过,如实在不愿意,也不虞骤然泄露已方之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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