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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章 ——名士的盛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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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滤的声音有些苍老,但是字字句句都能够进入每个人的耳中。

而他的话语,也让很多人感觉到惊讶,不过却没有人敢去打断他。

“老夫其实一直都觉得,那一年的孔夫子本想在仕途上能够成就一番事业来着.....

但是苍天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当他在鲁国站稳脚跟之后,鲁国出现了内乱,无奈之下他舍弃了鲁国的一切,跟随鲁王逃入了齐国之中,投奔了齐景公。“”

然后在晏婴的阻止之下,他没有得到封地也没有成功地当上大夫,他再一次的一无所有。

不过他却有自己的阅历,他可以和齐景公坐而论道,可以对世间的诸多消息品头论足,并且得到许多人的认可。

他说,自己在四十岁的时候终于做到了,四十不惑!

在这个时候,孔夫子随着名气的增大,他再一次的迎来了自己的崛起,鲁国权臣阳虎就是曾经将孔夫子驱赶出季氏宴请的家臣,是第一个对他嘲讽,让他屈辱的人。

孔夫子对阳虎不喜,但是阳虎却在见到孔夫子之后诚恳请他再次去鲁国出仕,这一次孔夫子犹豫了。

他并没有严词拒绝,因为他真的不死心,他想要证明自己,真正的在官场上,在仕途上,在天下证明自己的才华!

孔夫子没有让自己失望,先是为小司空,四年之后成功一举成为鲁国大司寇,摄相事,七日而诛少正卯,曝尸三日,鲁国大治。

这一年孔子成功地成为了自己想要成为的人,他发出了自己的又一次感慨,五十而知天命。

并且为了进一步证明自己,他削弱三桓,要辅佐鲁国称霸天下。

然后,他被鲁国削....放弃了,孔晨你别瞪着两只牛眼睛,这是你祖宗自己说的。

孔夫子五十五岁的时候他彻底地放弃了自己在鲁国的一切,第二次离开鲁国,这一次他开始了自己的游历。

周游列国期间,孔夫子算是真正开始了自己的噩梦,小子其实很想知道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经历能够让一个五十五岁的老人在五年的时间看淡一切。

便是被人嘲讽辱骂成丧家之犬也毫无干系。

那是孔夫子,那是为了完成自己的理想,不再被人所嘲讽而一路逆行而成的孔夫子。

当他看淡世间的时候,他便完成了自己的六十而耳顺。

这一刻开始,他才真的看清了这人世间的一切污浊,或许在这一刻,他回想自己三十岁和四十岁的时候,也会发出会心的一笑。

孔夫子的末年,他的爱子孔鲤,爱徒颜回,子路等人先后在他之前死去,当年跟在他身边的那些弟子也大多数已经各奔东西,不再身边。

这个时候的孔夫子已经看淡了一切,只有齐国陈恒弑齐简公,正式完成了陈式代齐的时候,他请命鲁国出兵,却再三得到了拒绝!

陈家此举....陈家干的这事情就是不地道,叔父你瞪我也没用!

孔夫子在七十三岁的时候,终于溘然长逝,他最终到底有没有释然,还有没有遗憾这并不为人所知,当然小子也不知道。

但是小子知道,儒家在孔夫子这一脉中,他从来未曾说过仁德。

他说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一生,自己的一生!

所谓儒家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按理来说这玩意是周的贵族技能,但是孔子却将它发扬光大了。

礼乐是为了树立一个基础,射是为了防身,御是为了行走,书和礼乐一样,基础之上要有进步,最后一个数,你得生活。

这是一个从心开始,自我,行走,开阔,沉淀最后融入生活的一个学问。

儒家从一开始就从来没有说过,这条路你应该如何走,你要如何走,他只是告诉了你。

你得走,多么难你都得走,压制自己的天性,克制自己的欲望,你还是要走下去。

一代代要做得比上一代更好,一个朝代要做得比上一个朝代更好。

这样虽然缓慢,但是稳妥,这就是所谓王道。”

杨滤说道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有些胸膛剧烈起伏,已经是有些大口的喘息。

虽然他被很多人称之为年纪小岁数大,但...他毕竟也已经是上一个时代的人了。

早就不属于如今的这个时代,早就已经没有了什么时间。

纵然没有去过战场,纵然没有受过什么创伤,杨滤的身体也早早的就坚持不住了。

借助那内侍郑恢为倚靠,好生休憩的一番之后,他才再次挺直了自己的腰板,朝着众人继续说了起来。

“既然说了儒家的孔夫子的一生,那么就不难明白孔夫子的举动如何。

他将自己的一言一行记录下来,他将自己和弟子们的问对记录了下来,他用了春秋记录自己的所见所闻,记录自己的见解经义。

太史公言,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纪,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绝世,补敝起废,王道之大者也。……故春秋者,礼义之大宗也。夫礼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后;法之所为用者易见,而礼之所为禁者难知。

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却也不算过。

因为老夫窃以为,春秋从来不是史书可比,他是孔夫子自己的见解经义,他有着大量的孔夫子自己的言论和想法。

可这不妨碍春秋的地位。

因为如果换一个角度,春秋不是一本史书,而是一本单纯的经验之谈。

那边能够领悟孔夫子的意思,他到死都在坚持着自己的初心,他知道自己所能做的不多,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时代。

他也知道自己就算是建立了学堂,也改变不了时代的无奈。

天下想要求学之人何其艰难,礼法崩殂之下,百姓何其无辜。

在没有礼法限制之下,平民百姓,纵然有雄心壮志也无法在层层压迫之下得以成长。

所以儒家讲究克己守礼,同时告诉天下,仓禀足方可知礼仪。

填饱肚子才是一切的根源!

同时无论是记载言行还是创造春秋,亦或者是创造儒家一道,说到底只不过是孔夫子将自己所见所闻所观所想告知天下。

他也说了,他有他的经历从而有他的想法,春秋笔法讲究以管窥豹,个人经历不同,所以见解同样不同,所以才会有注解之事。

不同人经历了不同事,将自己的一生记录下来,交给后人,这就是他唯一能够做到的。

只不过这条路慢慢地走歪了。

孔夫子称之为圣,那孟子为何称之为亚圣?

因为孟子同样懂了孔夫子,同样知道了,孔夫子的意思,同样为孔夫子的道路弥补了后续的诸多问题。

孔夫子讲究的乃是德行,是个人的德行,是个人的行为,个人的方式。

而孟子讲究的是,在这条道路上,你不可以损人而利己,他将天下的目光放在了民的上面。

不可与民争利出自太史公,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

但孟子也曾言,夫上位者,一言一行举天下而动,不可轻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此乃何为?

难道不应该是朝廷用力,百姓安稳乎?

难不成我父子为百姓一口活命之饭乃是大错,这争权夺利,夺走天下就是大仁大义?

遂,老夫一直崇尚仁德二字!

荀子曾言人性本恶,有韩非子与李斯二法家大能为其膝下弟子。

便扬言这荀子才是天下之儒家集大成者,此言却是,但荀氏为何不说出荀子的后半段话?

人性本恶,遂要以律法约束,以礼法仁德教化,而非任其随波逐流!

商君有御民术,尔等精通此道,可为何不说商君还有治民术!

商君重农抑商,宁可削弱世家豪族,朝中权贵也要扶持农事,以防天田尽归豪门,尔等怎的不同样学来?

重刑而连其罪,则褊急之民不斗,很刚之民不讼,怠惰之民不游,费资之民不作,巧谀恶心之民无变也。五民者不生于境内,则草必垦矣。

虽然商君焚烧儒家经典,宁可国强民弱也不肯松口半分但即便是他,也不肯像某些人做的那般的不堪入目。

怂恿懒惰,阿谀,徒逞口舌之利,教唆民间私斗!

尔等所作所为也配称之为人乎!”

杨滤说道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开始有些克制不住,也不知道是哪里出现的力气,就这么开始了自己最后的咆哮。

杨滤的声音苍老,但却能够振聋发聩。

但是当刘程看到这周围的场景之后,他的心中...却是生出来了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

“没听进去!”

刘程并不想打击杨滤,毕竟他的身体如今已经是这么一副模样了。

但是...这却的确就是事实。

他们就是没有听进去!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是有着小半甚至是大半的人,脸色虽然严肃,看着那杨滤的目光虽然郑重深邃,但是刘程仍然能够感受的到。

他们或许认可,但是并没有放在自己的心中。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杨滤的怒吼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努力了好久好久,终于促成了这一场大会,他拼尽了全力终于拉拢到了不少的学子。

但是当杨滤最后带着略显空洞的眼神看向周围的时候,他看着那一双双严肃但是却并不认可的眼神。

杨滤终于还是一口鲜血没忍住,直接喷了出来。

见此,这所谓的辩学终于还是叫停了,杨滤的生命也在这豫州之地走向了末路。

在那杨滤相邻的房间之中,刘程也看到了那位传奇的后人,诸葛丞相的儿子,年纪并不算大的诸葛瞻。

“太孙!”

“多年不见...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

当年你离开朝堂,离开京师,本以为你是无心仕途,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副面容。

这些年...你在为陛下做事?”

刘程虽然不是很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当他看到了今日这名士圈里面的如此动静儿。

再看看那诸葛瞻,他要是还不知道,那才是真正的蠢货呢。

而诸葛瞻也未曾继续哄骗刘程,直接朝着他躬身行礼,然后朝着刘程继续说道。

“太孙,这朝中自然有兄长在,瞻....自觉才疏学浅,不想恩荫父辈,所以才决定在这大汉十三州历练...”

“你就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程再次打断了他的话语,他直接垂着眼眸,将自己的意思表达的非常清楚。

你说的那些废话,孤不想听!

果然,这诸葛瞻虽然天赋不如乃父,但是眼力还是有的,看到刘程如此模样,他自然也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最后只能无奈的叹息了起来。

“太孙...可曾听过玄?”

“嗯...嗯?”刘程此时眉头更加的紧蹙了,“什么东西?”

“玄!这些年在天下...盛行的一种风气!

或者说...是一门很高深,也很厉害的学问!”

“什么?”刘程看着面前的诸葛瞻,再次确定...他没有听懂对方说的是什么!

“太孙没有听过这个倒也正常,毕竟如今太孙受教的乃是儒道...”

“不是,玄...玄到底是什么!”

“太孙,今日可听到了何为儒?”

“...听到了!”

“太孙觉得如何?”

“有些无聊!”

刘程说完之后也是有些无奈的看了另外的房间一眼,虽然这么说有些尴尬,也有些对不起那位杨滤大儒。

但...这就是事实。

而诸葛瞻对此也是直接点了点头。

“其实不仅仅是无聊,而且这些年过去了,这所谓的儒道...早就已经走偏了!

当年先帝在的时候就曾经说过,这儒道有缺,日后恐怕会出大事。

这些年...天下分崩离析,然后哪怕先帝力挽狂澜,最终得以三兴大汉,可实际上...这儒道还是出现了问题。

最开始我等谁都没有在意,但是...等到如今这件事情终于还是有些掌控不住了。”

“这...”

“太孙还请听小人说完吧。”

“.....额...你说!”

“不瞒殿下,当年可谓是真正的天下大乱,那连年的战乱使我华夏大地进入了先秦以来的四百余年统一大业分崩离析。

各路诸侯纷纷登场,同时割据一方也让天下的战乱似乎永远看不到一个安稳和结束。

但那个时候我大汉的土地上还是有许多能人志士。

甚至从一些老人口中,那曾经被称之为三姓家奴的鸠虎吕布,也曾经是戍守并州边疆,保境安民的好儿郎。

那屠夫曹孟德,也曾经在朝堂上怒斥宦官,在洛阳树立五色杀威棒,在济南横扫那贪官污吏,保卫一方安宁。

但他们的所有行为,在乱世之中都是一文不值。

最终现实就是那般残酷,他们也都有了属于自己的改变,变得面目全非!

有权有势之人,在这乱世之中图一个宏图霸业,但是更多的名士,更多的儒道大家们却是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了。

他们所学的学问,让他们在这乱世之中生存不下去。

甚至成为了他们治理地方的桎梏,成为了他们的绊脚石。

用先帝当年留下来的话说就是....理想与现实的激烈冲突总是让他们彻底迷了心智。

因此便开始有些人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到底为什么而活!”

“....这怎么听着有些怪异...孤到是听懂了,但是这个...孤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臣解释的略微有些...简短粗鄙,并不敢太过于深入,殿下大可以理解为...嗯...

一群不愁吃喝的家伙,闲得没事做在思考人生!”

“嗯..你这么说就对...这是你总结的?”

“这...是家父当年临终前总结的!”

“....丞相,天人也!”

之后这诸葛瞻向刘程详细的解释了那玄学到底是如何兴起来的,可以说用了足足大半日的时间才让刘程勉强听懂。

而刘程听下来也是大致有了一个理解。

按照他曾祖父的话,说得稍微文雅一些就是....

一群吃饱了没事...一群大汉的仁人志士!

心怀天下的壮志被打压成了狗...被这现实无情地击垮了!

然后这天下也断灭了天下的士人的矫情..断灭了那无数世家子弟和清流名士在儒学正统熏陶下的斗志!

简单来说,他们已经对这诸侯也好,大汉的朝廷也好,对他们不在抱有所谓的幻想了。

当然,他们那以天下为己任的斗志和想法,也都慢慢消散了。

然后没有了天下之后,这群人就开始反思自己人生的意义了,比如...他们为什么活在这个世道。

比如他们活在这个世道是为了做些什么,能够做些什么,想要做些什么。

他们在这里,到底有着什么特殊的意义。

诸如此类...

而最重要的是,在大汉的朝廷之中,不管是那太祖高皇帝这一脉,还是后面世祖光武帝那一脉,这都是以以外在的功业、品德、学识为价值标准。

简单来说,孝道,德行,然后是学识,当然...这些都和家世也有关系,不过最起码从表面上看都是这些。

但当他们放弃了对天下的追求之后,他们觉得这些要让外人看的东西,都已经不重要了已经。

转而他们开始思考那些东西的时候,突然就变成了...对自己“内在”的一种东西。

而且按照诸葛瞻的说法,或者说按照先帝的说法。

在先帝出生的时候,这天下的儒道就已经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也就是先帝所说的有缺!

用儒家自己的话来说,杨滤为何要重新说儒?

因为当初的儒道已经不是杨滤所说的那样步步为营,步步前进了。

转而因为董仲舒当年为了提升儒家所开始的天人合一,逐渐演变成了其天命观、谶纬迷信、名物训诂!

用刘协的话来说就是,假大虚空也就算了,还愣是把儒家弄得和算命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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