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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五月变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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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五月初七、辰时、长安城东市大街】

徐恪别了张木烨之后,顾自茫无目的地朝西北而行,一时间,他也不知应去向何处。

今日这一大早,发生在他身边的种种变故,着实是令他意料之外。

自从得悉南宫不语被毛娇娇“魔功附体”之后,他便想尽办法欲搭救南宫,然而,无论他找了玄都观主李淳风,还是钦天监正袁天罡,甚而是自己的那位高深莫测的师傅神王阁主白无命,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南宫不语已然无人可救!

对于南宫这个不幸的结局,他虽已做好了内心的准备,然而今日,南宫不语一旦真的离开了人世,他还是无法接受。

尤其是,南宫不语最后竟夺去了他手中的昆吾剑,当着他的面自尽身亡,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他一向敬之爱之的南宫大哥,竟以如此惨然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怎能不令他悲痛不已!

此刻,他踯躅于长安东市的街头,看周围已是车水马龙,一派繁忙之象,然而他内心,却依然沉浸于难掩的悲伤之中,不能自已……

长安人素爱起早,此时的东市已是人声鼎沸、车马喧喧,不时有各色商贩走卒从徐恪身畔走过,喧嚷之声不绝于耳,但他却恍若未闻,他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南宫不语生前的种种音容笑貌。

记得自己初见南宫不语之时,那还是在孙勋的密室之内。那时候,他就见门内突然闯进来一位青衣卫的大官,那位大官衣着鲜亮、举止从容,端的是一份雍容文雅之气度。除孙勋之外,其余人等对这位大官都是满脸毕恭毕敬之状。也幸亏“这位青衣卫的大官”及时传令,这才阻止了那些如狼似虎的卫卒对自己施“青字九打”之刑。当时,他还以为这纯粹是一件极其巧合之事,后来从丁春秋的口里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南宫不语暗中对自己的精心搭救。

他依稀还记得那一日南宫不语闯入孙勋密室的情景:南宫进门之后,对双手被绑的自己,连半眼都没瞧一下,目光之所致,自始至终不离孙勋半步,一俟传递完沈环的谕令,迅即便转身出门而去。

如今徐恪回想,当日正是南宫不语对自己的视而不见,这才让孙勋相信,南宫所做的一切与搭救自己毫无关联。试想,如若南宫当时忍不住看了自己一眼,目光中哪怕流露出一丁点怜悯之色,那孙勋及其手下,俱是心思机敏之辈,焉有不识破南宫心意者?

也正是南宫不语自始至终都没有半分关注自己,后来,哪怕是孙勋白跑了一趟沈环的都督公事房,也全当是南宫不语恶意戏弄于他,竟也没有一丝察觉,南宫这样做,全是为了搭救徐恪之故。

徐恪不知那日,南宫大哥是何时见到了自己,想是自己跟随丁春秋走入北司之时,无意中被南宫大哥所撞见。然而,自己走进密室之后,仅仅不到一刻辰光,孙勋便已随之而来。他的南宫大哥就是在接下来这短短不足一刻的辰光内,就已想出了周密的应对之策。

徐恪事后猜想,当日的南宫不语,定是对孙勋的脾性了如指掌,他知道那孙勋行事虽狠辣心性却多疑,如若他本人不在,必不会容许他人审问徐恪。于是,南宫先是假传沈都督谕令,骗使孙勋匆匆离开了北司,随后又暗里叮嘱丁春秋,将自己与秋先生关押在了同一处牢房内。

当日的秋先生,因言而获罪,被皇帝打入诏狱中受苦。然而,秋先生毕竟是太子与魏王的老师,既是名动长安的一位文坛领袖,又是大乾朝堂极负盛名的一位清流。南宫心里清楚,皇帝一旦气消,秋先生不日就能脱离诏狱苦海,就算皇帝不肯放人,太子和魏王,也必会想法施救。

而秋先生的为人,想必南宫也早有耳闻,秋先生仁心义胆,嫉恶如仇,对这世间仗势欺人者最是痛恨,若教秋先生知晓徐恪的这一番遭遇,必不会作壁上观。

试问在当时的整个青衣卫内,能够有能力救出徐恪的人,除了秋先生,还能有谁?

以当时孙勋在青衣卫内只手遮天之势,恐怕就连南宫不语,若明里搭救徐恪,也是不行。

一想到此处,对于南宫不语昔日行事之周密,应对之果敢,思虑之深远,徐恪不由得再度生出无限感佩之情。

倘若没有当日南宫不语对自己一番精心施救,那么自己今日,莫说眼前的这一场荣华富贵,就是他这条卿卿小命,多半也如地上的那些蝼蚁一般,被孙勋那厮无情踩踏,痛不欲生……

后来,自己被皇帝给强行安排入北安平司担任百户一职,孙勋对自己明里客气暗里却不知使了多少绊子,若不是有南宫不语时时相护,自己在虎狼成群的北安平司内,势必孤掌难鸣、寸步难行。

后来,孙勋死后,南宫不语接任北安平司千户之职。他来到北司之后,对属下如众星捧月一般的阿谀逢迎弃之不顾,唯独对自己却待如上宾,引为亲兄弟一般。平日里他对自己几乎无话不聊,有事外出公干,他对自己又是百般照顾,全无上官对待下属的模样,以至于整个北安平司内,无人不艳羡于自己所得的那份待遇。也是自从南宫不语执掌北司之后,他这个北司的首席百户,才真正行事从容了起来,也感受到了来青衣卫上值所带来的乐趣。

更后来,自己因为私自放走了钦犯李君羡,触怒了皇帝,被皇帝下旨夺官去职,打入诏狱中等死,若非南宫不语彻夜守护,自己也不知要被杨文渊、沈环之辈给折磨成什么模样?

后来……

徐恪漫步于长安街头,往事一桩桩、一件件纷至沓来,不管时间已过去了多少,可南宫不语与自己的那些所言所行,对自己的那些相扶相持,全都如在眼前。

他与南宫不语相识,虽只不到一年的光阴,然而仅仅这一年不到的时间内,南宫不语给过他的温暖和帮助,已不知有多少……

可如今,好友已骤然离他而去,就算他有心报答,却已无从可得!

徐恪仰头望天,不禁悲声而泣!雨水和着泪水,从他双颊间滴滴而落。他多么希望,此刻躺在床上的南宫大哥能够重新睁眼醒来,再度与他饮茶聊天、谈笑从容;再度与他骑马出门、畅快奔行;再度与他挥剑斩妖、铲除不平……

然而,人死不能复生,他知道,自今日起,这世上已再无南宫不语。

那瓢泼于空中的大雨,也已渐渐止歇,但徐恪心中的悲伤,却一点也无法平息……

徐恪就这样顾自走着,任凭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任凭南风吹乱了他的发梢,任凭路人纷纷投来怪异的目光,他都浑然不觉。

……

……

“病木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呼喊。

徐恪依旧恍若未闻,他只管自己迈步而前,似乎眼前的一切,俱都与他无关。

“咦?这病木头怎么啦?今日怎地如此失魂落魄?”刚才发出一声叫喊的,是一位身着白衣的曼妙女子,她见徐恪并未回头,立时心中大感奇异,于是便悄悄跟随在了徐恪的身后。

那位白衣女子正是蜀山峨眉派门下,“怡”字辈中最年轻的女弟子怡清。怡清一路跟着徐恪走了好久,见对方满脸悲戚之状,自顾自往前,有时与路人碰撞了也都不管,她不禁愈发地感到好奇。

不过,她好几次想要奔到徐恪的眼前,想去问一问徐恪到底遇上了什么事会如此悲伤?然而,每一次她抬腿之先,还是忍了下去……

她跟随着徐恪一路前行,经过东市口,转了三条长街,直至步入了长安城西北的醴泉坊之内,见徐恪终于要走到自家的大门之前,这才怏怏不乐地离了徐恪,转而往南行去。

今日一场大雨,怡清晨起之后,忽然来了兴致,要到城北的灞林原去赏一赏雨景,偏巧在东市口就遇上了徐恪。怡清本待上前去问一问徐恪,这几日长安城内是否有妖物出没?听闻那猫妖已被你们青衣卫除了,到底是什么人有如此本事,竟能抓得住那只飞身半空如履平地的猫妖?!

可是,她跟着徐恪走了好几条街,终于也没有勇气追上去主动开口,见徐恪回了自家的府邸之后,她顿觉了无意趣,便也打消了赴灞林原赏雨的计划,转而径回自己位于城南的梅雪斋。

待得她刚刚走到梅雪斋的门口,就见一人早已候在了门外。那人锦衣华服、倜傥不俗,一身俊色,翩然于众生之上,满腹文采,落落于人海之中,正是名满天下的神王阁副阁主、赵王李义。

“李义大哥?你怎么一大早就来了?”怡清忙迎上前去,笑着问道。

“还一大早呢?你看头顶这日头……”李义指了指头顶,笑着回道。

怡清看了看天,这时方才发现,原本还阴雨绵绵的天空,此时已经云开雾散,一轮旭日不知何时已从云层中爬了出来,正以蓬勃之势,向中天急进。

未曾想,这五月的长安天气说变就变,凌晨还是风雨大作,只片刻之间,竟已转成了艳阳天。

“李大哥,里边请!”怡清打开了大门,引李义步入其中。

李义跟着怡清进了梅雪斋之内,两人穿过门廊,刚刚走至后院,李义忽而便停住了脚步,脸色略略一板,朝怡清伸出手,沉声说道:

“拿来!”

“什么呀?”怡清顿感不解,随即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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